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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是為了活而活,沒有人生意義,沒有自身的信仰。”凌辰溫和地解釋,他清澈的眸子看向空中:“雪兒,你的爹爹他絕對不會後悔自己所做。

他是忠於人民的忠臣,是國家的守衛者。如今,他雖然沒有向自己想的那般,馬革裹屍。但是,他一生都在為自己的理想而奮鬥。

他保家衛國,他贏得了大多數人民的愛戴,無數人因為他而有了安穩的家。

雪兒,這些就是你的爹爹想要的。

眼前這些被挑唆的普通人,你爹根本不在意,你看......”凌辰指着囚車中的寒將軍:“他在笑。”

雪兒細細去看,囚車的位置近了一些,爹爹的容顏看的不太真切,可,她能夠感覺爹爹確實是笑着的。

自己的爹爹是大英雄,任何人都不能玷污。不是眼前這些被煽動的人,而是遠在皇城的黃埔飛龍。

捏起拳頭,她在心中發下誓言:今生,以殺死黃埔飛龍為己任,不死不休。

樓閣下。

時不時能傳上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雪兒皺着眉頭。看着一切,爹爹的囚車更近了。

她細細打量,發現爹爹的頭髮全部白了,披散在肩上。那些討厭的東西粘在上面,白色的囚衣上,一坨一坨紅色的東西,是西紅柿砸上去的痕迹。

威嚴的四方臉上,亦被雞蛋砸了,有粘稠的液體順着爹爹的鬍子流下。

這是怎樣的殘忍?

雪兒咬着唇,只覺一陣腥甜流入喉嚨,腦袋有強烈的眩暈感。

“將這個吃了。”凌辰命令。

雪兒聽話的張嘴,也沒有問要吃的是什麼。她就是這般本能的反應,很聽話。嘴巴張開,一顆帶酸味的,軟軟的東西進入嘴裡。

丹田一陣清涼之氣,傳向四肢百骸。雪兒心中那股無名的躁動,也被壓了下去,原本眩暈的腦袋,一時恢復了清明。

自己差點入魔。

雪兒苦惱的揉着頭髮,她退後兩步,深吸一口氣。

凌辰站在一邊,望着眼前倔強的徒弟。

她本身感情極為豐富,對爹爹的印象,那是天下間最偉大的英雄。此時,見到這般辱人的景象,想必心中極為憤怒,也對這些人的行為不能理解。

這才入了心魔。

那顆是他早已準備好的清心丸,大概有十幾顆的模樣,應該能夠讓雪兒挺過去。

雪兒站在那裡沒有動,神采帶着極痛的表情。

凌辰遞將清心丸遞過去:“這個能幫你。”雪兒推回去,嬌艷的容顏帶着十足的倔強:“我可以,師傅。”若是今日都撐不過去,將來怎麼替無情哥哥和爹爹報仇,她必須要讓自己在任何情況下,保持冷靜。

就如師傅那般。

外面的喧鬧聲,依舊。忽然,鼓聲打響。

“咚咚咚......”

沉悶敲心的鼓聲,響徹這片天空。

雪兒快走兩步,抓住圍欄,聲音是從斬刑台上而來,兩個赤膊的大漢,敲着兩面巨大大鼓。

劊子手扛着大斬刀,滿面猙獰。

銳利的刀鋒,反射着陽光,帶來極度森寒。

囚車駛到刑台邊,停了下來。欽差大人,從座位上站起身,冷漠的拿出令牌:“斬。”

“啪。”

那枚令牌被扔的丟在地上。

“斬......”黑甲御林軍威武的聲音再次響起。

每一個人心中都生出一種畏懼之感,他們漸漸停下向囚車丟穢物的動作。也不再口出斬言,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台上。

這一片天空,彷佛就只剩下一個“斬”字,無情而冷漠。昔日,無數的生命,就在這樣的聲音當中,被徹底消亡。

當一聲“斬”最終消散,整個法場靜悄悄的。

“嘩啦。”

囚門打開的聲音。

雪兒心中一陣,隨即平靜下來。

父親巍峨的身影,就立在那裡。就算此時,他的身上,衣服上,頭髮上,帶着不堪之物,可他的神情桑那般驕傲。

他背脊挺直,神情如臨世的神邸,那般不可褻瀆。

歷經兩個朝代的戰神,從無一次敗績的老將軍,雖然滿頭銀髮,可氣勢仍舊迫人。

打開囚門的披風御林軍,忍不住對着他彎下腰,俺眼都是敬佩。身為軍人,身為離皇帝最近的御林軍,他知道眼前,這位老將軍對於國家的貢獻。

政治總是最為殘酷的事情,而他只是為普通軍人而已。

穿着囚衣,在一隊披風御林軍的護衛下,寒將軍向斬刑台走去。

那般不怒自威的氣勢,讓站的相對來說比較近的百姓,縮着往後退去。

三樓之上。

雪兒扶住欄杆,看着自己的父親一步一步邁向死亡。

威武的身姿,亦如在府里看到時一般。只是那銀白的頭髮顯示着些什麼。凌辰低低的嘆息聲響在耳邊。

雪兒側過頭,凌辰手中正拿着一枚丹藥,發出薄荷的清涼味道,想來就是剛才自己吃過的。

他是在擔心,心中帶着一點感動。雪兒向他搖搖頭,便轉過頭去,看向下面法場。

刑台上的欽差大人,端坐在那裡。

父親就站在他的面前。因為父親曾經的功勛,欽差大人並沒有強制他跪下,任由他站着,堅毅的身影就如一座山一般。

欽差大人身後,是黃埔飛龍派來的太監,他展開一幅黃色的告示,尖聲念着:“華朝武皇八年,寒氏家族通敵謀反,包庇前朝花家餘孽,天子震怒......”

一大串的罪名,羅列而出。除了無情哥哥這一條,其他都是應按上去的。這皇帝殺人,何患無辭。

午時的太陽,已經爬到頭頂,空氣中帶着一絲逼人的熱氣。

刑台上,欽差大人舉起右手。“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行刑。”

法場內所有黑甲御林軍,跟着低吼。

戰鼓聲,陡然換了調子,是蒼涼的戰歌,激蕩的鼓點,響徹在這片天空內。這是英雄的悲歌,這是蒼涼的曲調。

誰也不知道黃埔飛龍為什麼會這樣安排,開始時的羞辱,到現在這般激昂的戰鼓。

所有人保持緘默。

刑台下,百姓們仰頭看着,背負着斬字木牌的將軍。

他的容顏,沒有一絲蒼老,在悲涼的戰鼓聲中,厲如蒼鷹的眼裡,泛着點點晶瑩。

這戰鼓,是陪伴他一生的曲調。

戎馬天下,不復蒼生,他,沒有憾,更無愧於寒家的列祖列宗。

這片土地,是他用生命和青春一直捍衛。他帶着這片土地的子弟,保護家人,保護生存在這裡千千萬萬的百姓。

戰鼓“咚咚......”

響徹天際,便是連這一片天空似乎也暗淡下來。

閣樓三層上。

雪兒握着拳頭,淚眼蒙蒙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戰鼓響過三重,一重比一重蒼涼,一重又比一重激昂。這是屬於父親的戰歌,這是他的驕傲。

“咚。”

父親被搡的跪在地上,可他的頭仍然昂起,身板直挺。這也是他的驕傲,寒家人,從來不會認輸,不會軟弱。

父親說:頭可斷,血可以流,背脊不能彎。

父親說:寒家是這片土地的守護者,而非皇帝的刀鋒。

......

寒家世代出名將,可惜,最終的結果都不怎麼好,只有在戰火當中,寒家名將才可以得到最高的功勛,一旦,國家處於和平當中,寒家將領往往被雪藏,或者秘密處死。

也有與父親一般,被公開斬首,但是很少很少。

寒家的影響,在軍隊當中,有絕對的實力。他們是戰神的象徵,是許多普通士兵精神的寄託,對於敵國來說,寒家便是最兇猛的豺狼,一見之下便喪了膽。

沒有一個皇帝,能夠容忍軍隊權利旁落。對於寒家,是極愛又怕。希望他們可以為自己的皇權開闢疆土,鞏固霸業。同時,又怕寒家將領會起歹意,謀奪江山。

這並非沒有的事情,在一百年前,寒家出了一個驚才決絕的天才,性情好勇鬥狠,與其他寒家子弟不同。後來,他推翻了這片土地上的皇帝,自己登上皇位。只是,橫徵暴斂,極盡奢侈,連年戰爭。

才不過三年的功夫,這個天才就被殺死。從此,寒家成了過街的老鼠,是皇族忌諱的家族。

父親,她的父親。唯一剩下的寒家子弟,聽從祖訓,為這片土地灑熱血,獻青春,不畏筆杆子們的嘲諷,不畏黃埔飛龍的猜忌。

他堅持自己,保護百姓。

收留花家的唯一血脈,是義。身先士卒,衝鋒在前,是勇。劇烈抗議黃埔飛龍的北侵計劃,是忠,這個忠是對百姓,而非皇權。

父親沒有憾,他一生堅持自我。

或許,母親的離去,他卻沒有在身邊,是唯一的憾事。想着,父親略扎的鬍鬚,想着,父親溫厚的神態。想着,父親溫和寬大的手掌。

父親或許嚴厲,或許很難回來,卻極愛自己。每一封家書,滿滿的都是父親對自己的思念。

“雪兒,我還真是嫉妒死你了。”繼母溫柔的玩笑響在耳邊。

那時,一切都是那麼快樂,除了在皇宮的日子。有無情哥哥,有繼母,有父親的家書,有嘮叨的奶娘,現在,所有人都離她而去。

“父親......”

淚水順着臉龐流下來,打濕了衣襟。

“呵。”

刑台上的打鼓漢子大叫一聲。

“咚。”

巨大的鼓聲,帶着迴音久久不歇。

劊子手舉起手上的大砍刀,向父親的脖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