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可憐跪在你腳下的男人吧,再說你今天的妝這麼美,怎麼能只給我和電腦看?太暴殄天物了。”
秦艾徑自下了車,臨走還扶着車門彎下腰來囑咐她,“最近公路上不太平,回去開慢點,到公司給我發條信息。”
助理下意識地順着她的話音在後視鏡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妝,發現唇色已經有點褪了,忙在秦艾走後又拿出唇膏補了幾下。
接着,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秦艾一眼。
秦艾的背影時常有種獨特的矜貴,從後面看,她身學生服裝打包,似乎和平時拎包踩高跟鞋並沒有什麼不同,她就這麼用參加晚宴的姿態,優哉游哉地走向市局。
助理姓苗,和專職瑣事的“大內總管”秘書不同,她是正經八百的名校出身,工作能力很強,曾經因為得罪了小人,職場上一直鬱郁不得志,是賀行之一手提上來的。
賀行之雖然看起來整個人冷冰冰的不敢接近,但其實只有他真正的嫡系,才知道他是正正經經的“面冷心善”。
賀行之做事一直很雷厲風行,但鮮少駁回高管團隊的意見,很明白專業人員又他處理問題的道理。
而在另一些事上,他那種富家公子的氣質格外凸顯,可能是從小錦衣玉食慣了,骨子裡就貪婪不起來,一些無關緊要的利益能讓就讓,因此和小股東們關係也非常融洽。
為人處世遊刃有餘,是個很讓人“省心”的繼任者……如果不是苗助理親眼見過他當年年輕氣盛的他是怎麼把整個集團的權力抓在手裡的。
可是說來很奇怪,就苗助理看來,他們這位賀總多年來性冷淡她還曾經懷疑他是gay,突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冒出來一位正宮太太,自己還成了她的專業司機加私人助理。
苗助理又忍不住朝着市局大門看了一眼,總覺得秦艾這個人心思很深,不該是這種會跑公安局裝小白兔的類型。
她一開始半天不和自己說這句話,現在……嘴甜的比的上街上賣花的小姑娘。
偏偏她有誇的讓你通體舒爽。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往市局方向張望了一眼,感慨公安局門口真熱鬧,隨即心事重重地把車開走了。
S市局門口確實是熱鬧過了頭,不管合法還是非法的地方都停滿了車,一個小交警舉着罰單,也不知道該當貼還是不當貼,正茫然地四下張望。
傳達室門口專門派了幾個值班員負責登記,訪客多得快要趕上雞飛狗跳的基層派出所了。
秦艾跟着一群正在往裡走的人,連招呼都沒打,就莫名其妙就混了進去。
她冷眼旁觀,發現來的人年齡與身份跨度很大,什麼樣的風格的都有,有神色凝重的中年人,也有滿臉風霜的老人。
有些人隨身帶着照片,有些則看起來是夫妻,他們看起來比尋常夫妻要黏一些,往往是挽着手,或是緊跟在對方身邊,好似一個人已經難以直立而行。
人群中時不常會突然爆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抽泣,這時,周遭的人們那倦怠的神色就會隨之一變。
不過變歸變,除了秦艾這個好奇的局外人,別人大多不會回頭去尋找哭聲來源,好似彼此都心照不宣似的。
秦艾皺了皺眉,隱約感覺到點什麼。
她作為S公大研究生,來過來市局幾次,已經十分輕車熟路,趁着沒人注意,乾脆自己溜進了樓里。
正考慮着要不要打個電話,就在一處拐角的衛生間門口正撞上了張正。
張正是刑偵隊的對象,為人正直比較好說話,秦艾和他交情還不錯,算半個損友。
張正本來就挺明顯的雙眼皮因為熬夜又多出了一道褶,一身嗆人的煙味,他剛用涼水洗了一把臉,滿頭滿臉的水珠正順着脖頸往下流,一出來就碰到秦艾。
秦艾靠在牆上,笑眯眯的說,“外邊兒怎麼來了那麼多人?”
殺人放火的事,姓秦的比誰反應都快,張正已經沒什麼力氣驚詫了,十分疲憊地一點頭。
“厲害啊,”秦艾背着手,隔着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又說,“這種場合一般來的都是父母,我看這些父母們年齡跨度有點大,你們這是往前挖了多少年?”
“五年,”張正一出聲,就覺得聲音有些沙啞,他用力清了清嗓子,“李婷失蹤案發生的太蹊蹺,但類似的受害人和類似的案情在那之前五年前就發生過了,從來沒有停止過。”
秦艾從兜里摸出一盒薄荷糖遞給他。
“是個團伙,”張正嘆了口氣,“每年兒童走失案五花八門,什麼樣的都有,大部分都是找不回來的,只能靠採集血樣和DNA。”
“這些走失的孩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很難界定情況,通常是一線警力負責立案調查,一般到我們這裡,只有一個下面報上來的年終記錄,只要數據看起來不離譜,誰也不會注意太多。”
秦艾問:“你可以偷偷放我進去和販賣兒童的頭頭聊幾句嗎?”
張正回過神來,心說,那不是扯淡么?
他剛打算一口回絕,一抬頭,正好看見秦艾靠在樓道對面的牆上,目光靜靜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很少注意到秦艾的目光,因為成年人之間,除非是打算干架或者打算談戀愛,否則一般不會沒完沒了地互相盯着對方的眼睛看。
而印象里,秦艾給他的眼神大多是揶揄的、冰涼的、冷嘲熱諷的……每一根翹起的睫毛都在齊聲吶喊“我想找你吵一架”。
從未像此時一樣安靜無害,甚至配上秦艾方才那句“偷偷”,張正要自作多情地從中咂摸出了一點柔軟的味道,他整個人一滯,打算脫口而出的一句“放屁,開什麼玩笑”登時說不出口了。
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啊!
張正心裡哀嘆一聲,語氣卻依然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很多:“那恐怕不行,不合規。”
“上次不就讓我旁聽了一回審訊……”
“那是領導特批的。”
“再讓他批一次,畢竟我跟他曾經談過話,”秦艾露出她那種慣常的、帶着點揶揄的似笑非笑。
“而且我之前寫過一篇關於‘受害人’研究的小文章,前不久還有幸被一位老師看中,收入了相關學科第七版教材的參考資料里。”
“去年四月份我還拿到了S大應用心理下的一個研究生名額,怎麼著也能算半個內部人員吧?周隊,要不你打電話問問上回那位很好說話的領導?”
張正:“……”
這他媽都是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