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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弼設宴,和香江江湖大佬擺和事酒的性質差不多,把之前發出各種抱怨之聲的洋行大班們聚到一起,吃吃喝喝,讓分歧消弭於無形之中。

當然了,惠豐銀行設宴的場面非常高大上,也嚴肅了許多,地點就在多年前還屬於“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香江會。

這個會所屬於怡和洋行的物業,由此不難聯想到,沈弼至少讓怡和大班紐璧堅閉嘴了,甚至他們之間還達成了某種默契,否則宴會地點也不會偏偏選擇怡和洋行的地盤。

高弦特意挑了一個不早不晚的時間點赴宴,但套用一句“老劇本”里幾十年後的互聯網流行語“想低調,實力不允許”,周成昌剛把汽車停好,守在會所門口的大堂經理便小跑了過來,等高弦走進會所後,怡和大班紐璧堅就滿臉熱情地迎上前來,“高爵士,你可是壓軸的貴賓,沒想到來得這麼早。”

印象當中從來就沒有感受過怡和大班如此春天一般溫暖的高弦,加倍謙虛地說道“相比於各位大班,我哪裡算的上貴賓,如果不是公司那邊事情實在太多,我早就來了。”

“黃埔船塢的核心資產處理起來,確實頗費精力。”紐璧堅擺出了十分理解的樣子,“這時候讓高爵士分神也是無奈之舉!”

“有些話毋庸諱言,鬧得沸沸揚揚的和記之爭,讓香江商界意識到,香江銀行系統存在很嚴重的不平衡之處,可大家雖然有心改善,但力有未逮,畢竟銀行領域很專業。”

“而高爵士就不同了,這些年在金融領域的發展成就有目共睹,大家看在眼裡,佩服在心裡,進而希望此時高先生能夠挺身而出,勇當重任,接受有利銀行的振興重任。”

“當然了,我們這些門外漢也不能只動嘴,都願意用實際行動支持有利銀行的發展,擁護高爵士的領導。”

香江的洋行大班們,很多都是本地通,除了使用自家的英語外,不乏精通粵語或國語者,甚至更進一步地形成對於包括中國藝術在內的中國元素的喜好,出生於中國的紐璧堅便是這樣的英資高管。

因此,一點也不奇怪,紐璧堅娓娓道來,把這次宴會的目的,講得那叫一個冠冕堂皇而又明白無誤,高弦感覺自己都差點被捧得飄起來了。

在宴會廳門口,高弦停下腳步,稍微想了一下,然後鄭重說道“多謝各位大班的器重,可面對如此重任,我實在誠惶誠恐啊。”

對於高弦的不置可否,紐璧堅一點也不意外,他呵呵一笑,“這個話題可以進一步詳談。高爵士,請。”

高弦走進宴會廳後,被逃過下台命運的和記大班祁德尊不動聲色地拉到一邊敘話,“這次宴會的目的,想必你已經清楚了。有利銀行的現狀比較複雜,香江銀行業競爭更是慘烈,你可不要輕易承諾什麼。”

“不枉我在危難時刻拉你一把,這些提醒夠厚道。”心裡讚許不已的高弦,笑着點了點頭,“多謝,這些建議十分有理,我牢牢地記住了。”

等和祁德尊說完私底下的話後,高弦又和港府財政司夏鼎基聊了起來。

“包括總督在內,正府的不少官員都認為,有利銀行如果能夠發展起來,成為滙豐、渣打之外的香江經濟體系柱石,那還真是一件值得期待和慶祝的好事。”夏鼎基的話頗值得玩味。

高弦並不懷疑有港府高官對有利銀行恢復昔日輝煌抱有期待的態度,因為這不涉及到什麼鬼佬上下一條心的問題,而是亘古不變的權勢制衡格局需求。滙豐、怡和、馬會、港督是香江的四大權勢代言人,港府自然而然地希望滙豐也能被制衡一下。

另外,夏鼎基的話也有幾分提醒高弦的意思,惠豐銀行出讓有利銀行這個局牽涉眾多勢力,你可別光看到眼下似乎一片擁戴的樂觀景象,便忘記了謹慎考慮。

微微頷首的高弦,不由得暗自感慨,“還行,在鬼佬裡面,自己還算是能交到了一些並非成天惦記坑自己的人。”

想到此處,高弦環視了一圈,注意到與會者除了自己這個華人之外,全都是鬼佬,而還沒露面的人,應該只有滙豐副主席沈弼和怡和大班紐璧堅了,把這個場面形容為群狼在側再恰當不過了。

……

此時,沈弼和紐璧堅已經聯袂走到了宴會廳門口。

“我剛才對高弦吹過風了。”紐璧堅隨口介紹着,“他的態度,非常曖昧,沒明確說行,或者不行,只是說對如此重任誠惶誠恐。”

“那就是心動了。”沈弼眼裡閃過戲謔之色,“以高弦一貫伺機而動的行事作風,他肯定在等更有利的條件出現。”

在挖坑這件事上只想心照不宣地敲邊鼓的紐璧堅,沒有接話,舉步走進宴會廳,目光下意識地搜索高弦的方位。

……

和代表年事已高的父親赴宴、此時還被稱為花花公子的嘉道理家族第三代繼承人米高·嘉道理,就電影《007》里出現的豪車高談闊論的高弦,感覺到宴會廳里的聲音降低,於是朝着門口的方向望去,見紐璧堅和沈弼先後走了進來。

“大戲開場了。”心裡嘀咕一句的高弦,整理了一下領帶,進入正襟危坐的狀態。

首先的環節,肯定是紐璧堅和沈弼致辭了,其意味着洋行大班們已經和惠豐銀行打消了心結,給本次宴會定下了基調。

沈弼說到了已經沒有什麼新鮮度可言的惠豐銀行出讓有利銀行計劃,不少洋行大班們很給面子地附和,自己願意在持股、存款、往來賬戶等方面支持有利銀行,但卻不約而同地憂慮,有利銀行沒有優秀的領導者。

“我認為,高爵士足以堪當重任。”沈弼言簡意賅地圖窮匕見。

寵辱不驚的高弦,謙虛地笑道“在下能力有限,恐怕要辜負各位的盛情了。”

“那只能說明,大家盛情有限,還沒有達到打動高爵士的程度。”沈弼主動端起了酒杯,“高爵士是當之無愧的金融界驕子,成就讓人欽佩,我先干為敬。”

必須指出,沈弼真給面子,高弦肯定也要毫不含糊地喝光杯中酒,而宴會氣氛隨之熱烈起來。

有沈弼做榜樣,洋行大班們十分默契地以高弦為目標,開始輪流敬起酒來。

“這是想車輪戰,灌得我神志不清地跳到坑裡么?”高弦心裡冷笑一聲,“我喝死你們!”

要知道,高弦有獨家秘技,讓酒不喝進自己的肚子里。

於是乎,高弦來者不拒,貌似喝高了,將正襟危坐的姿態拋到了九霄雲外。

感覺火候差不多了,沈弼揚聲說道“惠豐銀行在轉讓有利銀行控制權這件事上誠意十足,如果有利銀行得到高爵士的領導,惠豐銀行願意無償轉讓,好讓有利銀行輕裝上陣,有個最佳的復興起點。”

沈弼拋出來的這個料不可謂不猛,畢竟,有利銀行帶着現階段彌足珍貴的銀行牌照,還有高大上的發鈔權,現在竟然可以免費贈送,頓時讓眾人腎上腺激素猛增,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高弦。

“沈弼先生剛才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清楚呢。”高弦醉態可掬地側着身子去問旁邊的米高·嘉道理,結果一下倒在對方身上,打起了呼嚕。

“法客,太不要臉了,這時候竟然能睡着?你該不是在裝睡吧?”見此情景的沈弼,鼻子都氣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