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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刀客笑了起來,這次他笑得更加熱烈了些,露出了大片的牙齒,這個時候才看出他左邊缺了幾顆牙齒。

他雖然年輕,但手指缺了三根,牙齒又缺了幾顆,第一時間便不會讓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五官上,而是會讓人注意到他這些殘缺。

手指的殘缺往往讓人同情,但牙齒的殘缺再加上他此時的笑容,卻是讓人覺得猙獰和可怖。

“我知道是你的,但就和錢財一樣,很多東西是流動的,今天一顆明珠屬於他,明天就可能屬於另外一人。”

這名刀客笑着,認真的凝視着王驚夢,“如果我沒有看錯,你應該只到了鍊氣境。”

王驚夢看着他的眼睛,就如他很容易忽略那些猛獸的利爪和牙齒一樣,他忽略了這名刀客身體上的殘缺,只是看着對方的眼睛,然後道:“你沒有看錯。”

“我後面的這幾個兄弟也都是鍊氣境,應該修行的時間比你要長一些,而我比你高不少,到了真元境。”這名刀客收斂了笑意,用教訓晚輩的語氣說道:“而且我們並不是某個修行地的修行者,所以我們沒有多少顧忌,明天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所以不用擔心你的背後有什麼樣的師長,不用擔心你是什麼修行地的人。”

王驚夢點了點頭,道:“你們是馬賊。”

這名刀客有些驚愕,他和他身後的幾名同伴都四下看了起來,他們確定周圍並沒有其餘修行者的存在。

“那你到現在明白了沒有?”這名刀客驚愕過後,眉頭緩緩皺起,聲音微寒起來,“我到這裡只是想吃碗熱的,不太想殺人。”

“但是我不給這本劍經你,你應該就會想殺了我。”王驚夢看着他說道。

這名刀客很難理解王驚夢此時的平靜,他點了點頭,道:“是的,如果你不給我們這本劍經,我就會殺了你。”

“這本劍經是我師尊給我的見面禮,所以不能給你。”王驚夢抬起頭來,看着這名刀客,道:“你可以走,或者被我殺死。”

“你竟然有信心殺死一名我這樣的修行者?”刀客用看着白痴的目光看着王驚夢,“難道你所謂的師尊都沒有告訴過你,越階而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告訴過我。”王驚夢搖了搖頭。

“那你師尊也是白痴。”刀客冷不住笑了起來,“這是在任何典籍記載里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過去都沒有過,在任何典籍里都沒有記載過這樣的事情?”王驚夢有些驚訝,有些好奇。

刀客沒有回答。

他身後那幾名同伴不厚道的大聲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王驚夢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應該就從我開始。”

笑聲戛然而止。

刀客的眼睛眯了起來,“你的意思是,還想試着殺死我?”

“這本劍經在你看來真的很好?”王驚夢說道,“足夠值得你冒險拚命?”

刀客不明白王驚夢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氣氛下問出這樣讓人覺得古怪的問題。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然後道:“修行典籍自然價值驚人,更何況流雲劍經是流雲宗的不傳之秘,放在長陵都會有很多劍師可以不惜冒險爭奪,更不用說在這種地方。”

“那看來他不是你所說的那種白痴,只是比你們高出太多。”王驚夢抬起頭來,他如同想明白了某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說道。

刀客和他身後幾名同伴愣了愣,一是沒有反應過王驚夢說的他是誰。

“既然他都沒有特意交代我不能越階而戰,那便說明就有越階而戰的可能。”王驚夢認真的說道:“想來也是這個道理,老虎都未必吃得了小孩子,沒有獠牙的野豬連野狗都不如,為什麼沒有越階而戰的可能。”

刀客越來越覺得荒謬,他下意識的笑了起來,“老虎都未必吃得了小孩子?”

王驚夢看着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因為他就是那個小孩子。

不知為何,看着王驚夢這種安靜的神態,刀客並沒有直接抽刀砍上去。

他慢慢收斂了笑意,然後認真的問了一句,“你的師傅是誰?”

王驚夢覺得這並非是見不得人也不能和人說的事情,所以他便如實的說道:“顧離人。”

“顧離人?”

刀客和他身後數名夥伴同時怔了怔。

然後這名刀客回過神來,笑了起來,只是他這次的笑容里充滿了猙獰的味道,“你知道我平生最討厭什麼樣的人么?”

王驚夢皺了皺眉頭,他不明白對方突然為什麼吃錯了葯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

“你說的,是巴山劍場的顧離人?”刀客用那隻完好的手有節奏的敲打着桌面,問道。

王驚夢點了點頭。

“我平生最討厭把我當豬頭的人。”刀客微微眯縫了眼睛,道:“你可以唬我,但不要把我當豬頭看。”

“巴山劍場顧離人….他的確是天下此時最出名,也很有可能是最強的劍師,但是算着時間,他現在說不定才在巴山劍場公開收徒。你隨口說個最強的劍師,就想用他的名字嚇住我,你當我是豬頭,還真當我是一輩子種田的鄉巴佬,什麼世面都沒有見過?”

這名刀客看着依舊一臉平靜的王驚夢,不知為何,他越看越是討厭,於是錚的一聲輕響,他的刀已出鞘,一道雪亮的光芒,朝着王驚夢落去。

刀是好刀,刀身上有着重重疊疊,如同白色浪花一樣的紋理,當少許的真元自然的流淌其間,這些浪花便似乎活動起來,自然卷吸着周圍天地間的元氣,甚至隱隱發出濤聲。

刀勢也是又穩又快,沒有十餘年的苦功,這抽刀揮去斷然不會如此流暢。

只不過這名刀客這一刀卻是並未想直接殺死王驚夢。

他的刀是橫着的。

他只是想用刀身拍打王驚夢的臉,把王驚夢的臉拍腫,把他的牙齒拍掉幾顆。

教訓那種用拙劣謊言欺騙大人的小孩子,他認為就應該這樣。

當然,接下來他應該還是會殺死這個小孩子,因為這個小孩子的師門應該有些勢力,既然看清楚了他們的面目,就不能夠留下後患。

然而當這樣的念頭才剛剛在他的腦海之中響起,他就感覺到了一股殺意,一股比他的刀勢更行雲流水的劍意。

一道劍意凌空,落向他的咽喉。

這名刀客的呼吸驟頓,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體內的真元急劇的湧出,手上的刀上濤聲轟鳴,刀光瞬間擴張。

然而他的刀法剛變,一道流雲般的劍光已經倏然下落,從咽喉處落下,斜斜從他的左肋刺了進去。

噗的一聲。

一道銳利的勁氣從肋骨之間刺入,毫無阻塞的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脈。

一股不可置信的感覺甚至沖淡了死亡來臨前的恐懼,這名刀客的眼睛瞪大到了極致,他手中的刀因為沒有後繼真元的支持,驟然僵住,然後自然的垂下。

他的頭顱也緩緩垂下,看到一根帶血的紫竹正在他的體內退出,隨着竹子和他血肉的摩擦,氣血順着竹子的邊緣嗤嗤的往外噴射。

“怎麼可能。”

“怎麼會這樣?”

這名刀客茫然的看着這根竹子,問出了兩個問題。

他最難接受的是,對方殺死自己,竟然不是用真正的道劍,只是用了一根削尖的竹子。

他沒有得到問題的答案。

因為在這兩句話出口時,他的下頜便重重的砸在自己的胸前,他便死去。

王驚夢已經側轉了身體。

他看着依舊濺射到自己衣衫上的血珠,想着方才這一刀一劍的變化,心中便完全清楚為什麼顧離人要自己先看這樣的一本劍經。

葯要對症。

很多招數都可以破解對方的那一刀和變招,然而有些針對性的招數,卻可以讓這樣的過程變得更簡單,就像是撈麵用長筷,喝湯用勺一樣的道理。

他霍然開朗。

卻是忍不住自言自語般問了一句,“知道你應該不是一般的修行者,但沒有想到…你竟然這麼厲害,真的是第一出名的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