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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恨水曾經想過很多次自己有一天能被很高很高的世外高人看中,然後傳他一身絕學自此橫掃武林天下無雙。而從小縣城出發往長安城行進的這一路上,他又無數次幻想自己這樣俊美帥氣的年輕小伙是不是會有什麼艷遇?如果這兩者都沒有,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而事實上,他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且兩者都沒遇到過。

前二十二年的人生沒有什麼起落,自幼習武但天分不高,他家在縣城還算富足,他爹咬牙切齒送了二百兩銀子給縣太爺的老丈人賀壽,然後給兒子求來一個捕快的差事。方恨水運氣好,做了兩年捕快後捕頭因為喝多酒去青樓找樂子的時候馬上風死了。作為小縣城武藝第二高的人,他順理成章的在第一高的人死後做了捕頭。

但,二十二年來從沒有任何一個什麼世外高人出現。

再說艷遇,離開小縣城之前方恨水特意打扮了一番。他聽說帝都女子非但貌美如天仙而且個個熱情似火,他在銅鏡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自己之後確定還是有幾分資本的。但他卻忽略了一件事,小縣城距離帝都太遠了。而江南小縣有很多船,可縣衙里居然連一匹馬都沒有。再加上縣令大人給他的差旅費又實在有限,他只能一路上拮据前行。

才走出去幾百里,他那身簇新的捕頭官服就已經落滿了灰塵。於是他發現,如果自己不狠下心進青樓的話真不會有什麼艷遇了。

但是嫖算艷遇嗎?算嗎?算嗎?

方恨水之所以來帝都,是因為在一年前他所在的小縣一個漁村裡發生了命案。而死的人身份又有些特殊,竟然是十幾個光頭僧人,所以縣令大人不敢耽擱,連忙寫了一份條陳通過官驛發往帝都刑部。

在帝國境內死了十幾個僧人,刑部的人覺得有必要詳細調查一番。於是責令那個縣令派人來帝都詳細稟告案情,而方恨水是這件案子的主辦,所以他只能萬里迢迢的從小縣城趕往帝都。

上面人一句話,下面人累斷腿。

方恨水曾經以大隋幅員萬里而自豪過,以身為中原第一大國的子民為榮。但是啟程之後他才明白,幅員萬里對於他來說真不是一件好事。靠兩條腿走到帝都,即便累不死也最多剩下半條命。

幸好,他家裡還算富足。出門的時候從來沒有去過帝都的他爹塞了一包銀子給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到了帝都一定不要丟臉。方恨水他爹說,帝都有大你知道嗎?比縣城最少大十倍!皇宮有多大你知道嗎?比縣衙最少大十倍!帝都里的富人多有錢你知道嗎?比咱家最少富裕十倍!

方恨水他爹的想象力已經很大了,但方恨水離開小縣之後才知道他爹騙了他。即便是郡城比小縣城最少也要大三十倍,即便是郡府比縣衙最少也要大三十倍,即便是郡城裡的富人比他家最起碼要有錢三百倍甚至三千倍三萬倍。

越是走的時間久了,方恨水就越覺得自己渺小。

他半路上沒敢多花錢,但到了京畿道的時候已經連馬車都坐不起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旅行真不是窮人能有的生活。縣令大人篤定認為三十兩銀子的差旅費就足夠他到帝都打一個來回,是多麼可恥的無知啊。

進入京畿道之後方恨水開始步行,順着官道一路往北走。終於,在官道旁邊一個小村子裡討水喝的時候他打聽到,距離帝都長安只有七十里了。他看到不遠處有個破廟,打算進去休息一會兒,倒掉靴子里的沙子,把腳上的血泡挑掉。然後吃些乾糧,如果有乾淨的地方甚至可以睡一覺再繼續上路。

頭頂的太陽太狠毒了些,他露出來的脖子已經被曬的爆了皮。

可眼看着就要走到那座破廟的時候,他忽然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片小樹林里。在他身邊不遠處坐着兩個人,一老一少。

“你們是誰?”

方恨水問了一句,然後想起自己之前昏迷的事連忙起身抱拳道:“多謝兩位相救,只是囊中羞澀無以為報,只能請問兩位恩公的姓名,待我回家之後為恩公立長生牌位。”

他等了一會兒不見那兩人回答,直起身子看過去,先是恍惚了一下,忽然醒悟過來立刻往後跳了一步。

“僧人?!”

他下意識的去摸自己身邊的腰刀,這才發現那刀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那個年輕僧人拿了去。那個年輕僧人正用他的刀子在砍樹枝,然後手腳麻利的綁了了一個簡單的轎子,看起來,和滑竿差不多模樣。

“過來”

那年輕僧人綁好了轎子之後對方恨水招了招手:“你在後面,我在前面。”

“你這是什麼意思?”

方恨水下意識的問道。

然後他就看見那個老僧坐在了轎子上,自然而然。那種姿態,就放佛他天生就是被人敬仰的,天生就應該被人抬着走,天生就是大人物。

“你的意思是,讓我和你一起抬着這老僧走?不行不行,雖然你們救了我的命,但我還有公幹,我要去帝都刑部報備案件。你們自己走吧,我念在你們救我的份上不去官府舉報,要是被別人看到僧人出現在大隋,你么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說到吃,他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年輕僧人看自己的眼神那麼怪異。

“要麼你來抬,要麼你就死。”

塵涯抬起手指了指方恨水身邊的大石頭,於是石頭上面就多出來一個圓潤的空洞。就好像,那大石頭是一塊豆腐被人用筷子戳出來一個小洞似的。方恨水嚇了一跳,過去看了看之後用手指摸了摸,然後恍然道:“少嚇唬我,這石頭上本來就有這樣一個洞!”

塵涯微微一怔,罵了一句白痴然後再次點了一下。

石頭上又多了一個洞,方恨水臉色一變,忽然覺着兩腿很軟,然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想站都站不起來。

……

……

坐着滑竿的老僧在吃方恨水的乾糧,而走在前面的那個年輕僧人也在吃方恨水的乾糧。唯獨方恨水,吃不到自己的乾糧。非但是乾糧,連水都被那兩個僧人搶了去。身為一個捕頭方恨水有與強人決一死戰的覺悟,但還沒有鼓起這種勇氣。

在離開家的時候,他爹告訴他萬一路上遇到強盜千萬別逞強。要錢就給他,大不了討飯回來就是了。只要命還在,什麼時候不能報仇?

這是他認為他爹說過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話,因為他也是這麼想的。雖然他練武十餘年,而且能辨認出各種兵器留下的傷痕。但這和他本身的修為高低沒有什麼關係,他的家鄉太小,小到沒有出現一個可以修行的人。

而現在在他身邊的,就是兩個能修行的人。

能修行的僧人。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方恨水猶豫了好一會兒後還是忍不住問,因為他發現行走的路線完全避開了官道,一直在田野或是樹林中穿行,越走距離帝都長安城越遠。而那個老僧一直在閉目養神,那個年輕僧人一直沉默不語。

“如果你們不帶上我,你們會走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