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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陳家宅

那一條銅棍那一柄斬馬刀,在城門洞里潑開了一片血幕。麒麟從來沒有見過聶小菊這般霸氣凜然,在他以往的印象里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總是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刺繡,而且多半繡的是荷花池裡盪鴛鴦這樣的圖案。可是今天,這個漢子終於像個漢子一樣殺人,酣暢淋漓。

“三十九”

聶小菊一刀將面前的叛軍士兵削掉半邊肩膀,再一腳將那屍體踹飛了出去。然後朝着麒麟挑釁似的報了下數字,讓麒麟大為不爽。

麒麟一棍將一個叛軍士兵的腦殼砸穿,再一棍將後面的叛軍胸口戳出來一個血洞:“四十!”

聶小菊哈哈大笑,手裡的斬馬刀風車一般舞動起來,哪裡有人能靠到近前。兩個人比着殺人,一連串數字從他們嘴裡報出來。莫說敵人,便是他們身邊的左前衛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

叛軍的將軍已經紅了眼,數百人輪番衝上去,損失了超過百人,竟是沒能往前頂一步。那兩個鐵塔般的漢子巍然不動,任憑叛軍士兵浪cháo拍打就是不退後半步。

“壓上去,都給我壓上去!”

他舉着橫刀怒吼,若不是怕死早就自己衝上去了。

到了現在他也不知道這是哪兒來的這麼一夥兒凶神惡煞般的人,靠着百十個人死戰不退難道以為這樣就能將求安縣縣城端了?叛軍膨脹的速度過快,很多手下領着幾百上千人的頭目根本就不懂兵法。這個所謂的將軍,是原來的絡郡郡守裴果的一個親隨,從來沒有穿過號衣。

裴果降了李遠山之後,被封為縣侯,加開府,雖然管着的還只是一個郡,不過官職已經上檔次多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個叫裴六兒的小廝求着裴果要出來做官,裴果手下也招募了萬餘人的叛軍隊伍,就賞了裴六兒一個將軍,讓他帶着兵在求安縣保護陳家老太爺。

這樣的人領兵,哪裡懂得什麼兵法韜略。

平i里在求安縣,仗着陳家的勢力和裴果這個後台,裴六兒在方圓百里之內作威作福慣了,掌兵一年把以前二十年沒享受過的福都享受了一遍。

讓他扒女人衣服在行,讓他指揮軍隊作戰純粹是個門外漢。眼看着那百十人的隊伍堵着城門洞,他居然沒有想到這意味着什麼。哪怕是個當初李遠山麾下右驍衛的老兵做這個將軍,也會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

裴六兒憤怒於自己手下這麼多人居然打不過百十人,所以不斷的催促手下往前沖。可那些叛軍也都是沒有經過什麼訓練的,見那兩個鐵塔殺人如麻。大部分人都是光咋呼不往前沖,急的裴六兒破口大罵。

就在這個時候,有悶雷聲貼着地皮傳了過來。緊跟着城牆上的叛軍發出一片驚呼。裴六兒一開始沒聽清城牆上喊的是什麼,直到門洞里那些來路不明的人忽然發力往城門裡頂的時候他才聽清楚,城牆上的叛軍喊的是騎兵來了!

騎兵?

裴六兒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蒙元人來了?

蒙元人在西北還有大量的人馬,不時劫掠,將搶到的財物送回草原上。在裴六兒的認知中,西北的騎兵,除了定西王手下的那支騎兵之外,就只有蒙元人了。所以他的臉sè立刻嚇得發白,連握刀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蒙元人在西北所到之處,就如同降了一場天災。這些西域蠻子根本就沒有人人xing可言,他們要的是錢糧女人,誰阻止他們就殺誰。風一樣的蒙元狼騎也不知道屠戮了多少村鎮,搶奪了多少財物。

“將軍!”

他的親兵大聲喊道:“怎麼辦?”

連着喊了兩聲裴六兒才緩過神來,驚恐的回答道:“我他娘的哪兒知道怎麼辦!”

城牆上的叛軍開始發箭,可沒有人指揮,羽箭稀稀拉拉的根本就造不成什麼打擊,而騎兵的速度又太快,從進入shè程到衝到城下用不了六七息的時間。臨陣不過三矢,可對於大部分叛軍來說,他們能shè出兩箭就不錯了。

聽到身後傳來馬蹄踏地的聲音,麒麟和聶小菊對視了一眼後同時發一聲喊。兩個人率先往前沖,後面的左前衛jing銳知道援兵到了一個個興奮的如狼似虎。已經有些膽顫的叛軍士兵竟是被逼的連連後退,有人下意識的將手裡的兵器丟掉就要逃走。

如果真是蒙元人,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看見誰手裡有兵器就殺誰。

聶小菊和麒麟兩個人將叛軍頂出去,後面山字營的大隊騎兵也沖了進來。長長的馬槊戳出去,擋在前面的叛軍隊列立刻被撕開一個口子。他們本以為是蒙元人殺過來了,可看到騎兵們身上那件黑sè皮甲的時候僅存的膽子立刻就被嚇破了。

“是朝廷官軍!”

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丟下手裡的兵器掉頭就跑。

在他們看來,只要不反抗,蒙元人未見得斬盡殺絕。可朝廷官軍來了,他們這些造反的人怎麼可能倖免?

裴六兒徹底懵了。

他覺得自己的心都不會跳了。

cháo水一樣的騎兵從城外湧進來,用他們手裡的馬槊將叛軍士兵一個接着一個戳翻在地。但凡是攔在馬蹄前面的,不管是否抵抗一律殺掉。裴六兒自從當上這個將軍,一直就是他帶着兵欺負百姓,哪裡見過這樣的殺人場面。當他看到那些騎兵踏着自己手下的屍體向前疾馳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褲子里有些涼。

尿液順着他的褲管往下淌,帶着一股子尿-sāo-味。

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麒麟大步過去一把抓着他的前襟,單臂將他舉到半空然後狠狠的摔了下來,噗的一聲,裴六兒的臉上立刻就開了花,鼻子里的血噴出來,和嘴裡溢出來的血混合在一起。他頭腦里炸了雷一樣嗡嗡響,下意識揉了揉眼睛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可還才睜開眼就看到一隻大腳狠狠的落了下來,正踩在他胸口上。

咔嚓一聲,這一腳也不知道踩碎了幾根肋骨。

……

……

方解進求安縣城的時候,大部分叛軍已經投降。騎兵掃蕩了每一條街道,凡是手裡還敢拿着兵器的一律殺無赦。本來蜷縮在城牆上的叛軍還在僥倖自己沒有成為騎兵馬蹄下的屍體,等陽字營的步兵進城之後他們才明白什麼是絕望。

在這個時候,不投降就是死。

方解讓人將叛軍俘虜收攏起來,都押在縣城的主街上。還殘存的大概千餘名叛軍雙手抱頭跪在地上,不敢去看那些殺氣騰騰的官軍。他們無路如何也沒有想到,官軍竟然如神兵天降一樣出現在求安縣。

要知道求安是山東道的腹地,距離朝廷大軍正在攻打的河西道不下兩千里。按照道理,不可能有朝廷的人馬出現在這裡才對。

一直到了現在,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支官軍,是怎麼衝破定西王百萬大軍的防線過來的?

“將軍!”

陳搬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對方解說道:“縣衙已經拿下,包括縣令在內,所有縣衙官吏都被擒住。我讓人守着縣衙的府庫,不過裡面沒有多少東西。”

他後面的親兵拎着一個嚇得瑟瑟發抖的中年男子丟在地上:“這人就是求安縣縣令!”

那縣令跪在地上,也不敢看面前站着的是誰只顧着磕頭求饒。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從了賊,我實是大隋的順民,不敢有謀逆之心啊。若不是家中有八十歲的老母八歲的孩子,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投降李賊啊!”

“城中有兩千多叛軍,糧草何在?”

方解問。

“都在陳家大院!”

求安縣令磕頭如搗蒜:“這些叛軍的糧草供給都是陳家人出的,縣衙里根本就是空的哪裡能養兵啊。將軍還請明察,我願意將家產都獻出來,還請將軍饒命。”

“陳家大院。”

方解重複了一遍,回頭問道:“怎麼還沒有攻破?”

正在這時候,陸封侯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將軍,我實在沒有想到那陳家的大宅子竟然這麼難啃!院牆比求安縣的城牆還要高,極堅固,撞木撞上去就是一個白印。院牆上至少有數百名陳家的私兵,論裝備和戰力比這些叛軍強太多。他們手裡拿着的都是硬弓,羽箭就跟shè不完似的的往外潑,咱們的人損了百十個,靠不到近前!”

方解聽到這話眉頭微微一皺,舉步往前走了出去:“帶路!”

陸封侯帶着方解到了陳家大宅子外面,指了指對方解說道:“將軍你看,這哪裡是民宅,分明就是一座堡壘。院牆又高又厚,還修建了箭樓馬臉。院門外是一條挖出來的深溝,院門吊起來之後根本就進不去。那溝太深太寬,人跳不過去。就算跳過去,院牆下面立足的地方太窄,根本就是活靶子一樣讓那些私兵shè。”

“我帶人找了梯子墊着衝過去,沖兩次也沒爬上院牆。”

陸封侯懊惱的說道:“這個陳家的人,就好像縮在一個大烏龜殼裡似的!”

方解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個陳家大院確實就是一座堡壘。院牆最少有兩丈,上面的私兵裝備極好,基本上和大隋戰兵沒有區別,看甲胄來說,竟是比戰兵的皮甲還要厚實些。看起來陳家為了保住自己下了大本錢,光修這一圈院牆花的銀子就足夠令人在咋舌了。

“將軍你看”

陸封侯伸手指了指:“院牆上站着的那個穿鐵甲的人,箭法極好,幾乎沒有一箭落空,咱們不少士兵都折在這個人手裡。”

順着陸封侯的指點看過去,方解發現院牆上那個穿鐵甲的人應該年紀不大。面白無須,擎着一張硬弓站在那裡,頗有氣勢。

“此人是誰?”

方解指着那人問道。

求安縣令連忙說道:“此人名陳定南,字東宇,是陳家的嫡長孫。本來應該是去京城演武院的,但前年陳家老太太過失,他守孝不出。此人雖然才年方十七,但武藝出眾,弓馬嫻熟,陳家視其為家族中興之希望。”

“定南?”

方解一怔,忽然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