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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冷他們的運氣在於,如果不是阮青鸞的船隊半路遇到了和沈冷他們打招呼的那兩艘黑蛟戰船的話,可能沈冷他們等不到靠岸殺旗營就能追上來。

半路上那兩艘黑蛟被攔住仔細查了查,也算是他們為打過招呼的寧人兄弟盡了最後一份力。

“走,走走!”

沈冷連續喊了幾聲,士兵們背着裝備迅速的衝進岸邊林子里,後面大隊殺旗營的士兵開始下船登岸,雙方的距離並沒有多遠。

阮青鸞一隻手扶着船舷凌空翻了出去,半空之中從背後將鐵胎弓摘下來,落地的時候已經三箭連珠射了出去。

她的鐵胎弓遠比尋常硬弓力度要大,而且從半空發箭,箭不會被前邊的殺旗營士兵擋住,猶如穿越了空間一樣朝着沈冷激射而來。

沈冷回頭看了一眼,來不及抽刀只好一把將身邊的林落雨推開,自己借力向後掠了出去,那三支箭在兩個人之間穿了過去,一個戰兵來不及躲閃三箭全中,一箭自後腦貫穿,兩箭在後背,箭撞的他向前撲倒在地,身體抽動了幾下隨即不動了。

沈冷一咬牙衝過去,扛着那戰兵的屍體往前沖,雖然這樣做極為不理智,可他不想自己的兄弟屍體落在敵人手裡,那樣的話只能是被亂刀剁成肉泥。

林落雨抽出黑線刀覺得稍顯沉重了些,她側身擋在沈冷身後倒退着走,羽箭襲來被她以黑線刀斬落。

她不明白為什麼沈冷那麼理智的一個人會背上屍體走,如果換做她的話絕對不會這樣做。

殺旗營的士兵極為兇悍,他們更適應這裡的氣候和地形,奔跑的時候猶如狼群追逐速度奇快,眼看着最近的人已經在三十米外,林落雨將黑線刀插回背後的刀鞘中,彎弓搭箭,她似乎不會多箭齊發,可她發箭的速度卻快的令人咋舌,一箭一箭,動作猶如行雲流水。

追在最前邊的幾個殺旗營士兵被接連放翻,沈冷的人已經全部退入叢林之中,到了密集的林子里後邊的羽箭殺傷力就會大打折扣,而此時此刻,沈冷對士兵們的苦練也顯現出來作用,士兵們長期負重越野對於這種情況已經沒有絲毫懼意,奔跑的時候隊形都沒有亂。

求立人輕裝速度自然也不慢,可是這樣追逐了一炷香之後雙方的距離反而變得越來越大,這讓阮青鸞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她看得清楚,那支寧人的隊伍也就是百人左右,按照她以往對敵的經驗,三千殺旗營的精銳屠殺百餘敵人哪裡會用得了這麼久,可現在的問題是......追不上。

對面那些寧人戰兵的體力好的讓她有些難以置信,這般炎熱的天氣,這種複雜的地形,而且那些士兵每個人還背着頗為沉重的裝備,跑起來居然不會累一樣。

“繩索。”

沈冷一邊跑一邊喊了一聲。

前面的兩個五人隊立刻停下來,另外幾個五人隊轉身以弩箭壓制後面的追兵,其他士兵將繩索解下來綁在樹上,這林子里的草叢最低矮的地方也幾乎到膝蓋,從遠處看根本看不到繩索藏於其中。

士兵們動作飛快,將繩索綁好之後再次往前沖,沈冷回頭看了一眼始終跟在自己身邊的林落雨,她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喘息微微有些粗重卻很均勻,而且她看起來臉色發白像是有些害怕,可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受影響,箭法精準度能讓絕大部分戰兵為之汗顏。

“了不起。”

沈冷誇了一句。

林落雨一邊退一邊回答:“下次加上姐姐兩個字。”

沈冷撇嘴。

後面的追兵因為跑的太急根本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繩索,不少人被繩索絆倒往前撲出去,倒下的人影響了後面人追擊的速度,求立人被甩開的距離又拉大了一些。

此時雙方已經在七八十米外,羽箭弩箭在這密林里就更沒有了意義,雙方都在發足狂奔,就看誰能堅持的更久。

“換隊,繩索!”

沈冷又喊了一聲。

另外兩個五人隊停下來開始布置繩索,他們的動作帶着一種充滿了陽剛之氣的美感,林落雨第一次覺得這些平時看起來粗糙甚至有些野蠻的戰兵都這麼帥。

關鍵是,他們並不慌亂。

所以林落雨對沈冷更為好奇,什麼樣的將軍帶出來什麼樣的兵,如果沈冷是個容易害怕容易緊張的人,那麼的他手下多半也是如此,她真的很想問問沈冷究竟都經歷過什麼,為什麼年紀輕輕卻有一種似乎對世間諸事冷眼旁觀的態度?

若非如此,怎麼能時時處處冷靜?

後面的求立人顯然發了狠,嗷嗷的叫着加速前沖。

“他們已經快極限了。”

就在這時候林落雨聽到了沈冷的聲音,居然還帶着一點點興奮。

“三十丈停!”

沈冷喊了一聲,扛着屍體加速向前。

戰兵們明白沈冷的意思,古樂自然也明白,立刻交代了手下的廷尉幾句,他們狂奔了三十丈之後全都停了下來,然後撲倒在草叢裡,林落雨也跟着撲倒,想着這是要做什麼?好不容易拉開距離,這不是自尋死路?

很快後面的殺旗營士兵就沖了上來,一個個狀若瘋狼。

隨着沈冷一聲令下,百餘人全都起身,手裡的連弩以最快的速度打空,這個距離連弩是任何兵器都不可相比的大殺器,一片箭雨橫掃過去,沖在最前邊的幾十個求立人立刻被放翻在地,後面的人下意識的找地方躲藏,再後面的隊伍速度也降了下來。

“走。”

沈冷起身將屍體扛起來再次狂奔,士兵們歡呼着沖了出去,哪裡有一點這是在被追殺的覺悟。

林落雨甚至覺得有些荒唐。

又向前狂奔了百丈左右,後面的求立人喊殺聲逐漸小了起來,沈冷吩咐手下人留力,他們保持跑動卻不再加速,士兵們用沈冷教他們的方式調整呼吸,雖然聽着是一片粗重的呼吸聲,可他們的疲勞程度遠沒有到極限。

“前邊有河!”

沖在最前面的陳冉回頭喊了一聲。

喊完這句之後陳冉直接跳進了河裡往前蹚着走,走到河道正中河水至他胸口,他回頭招手:“可以走。”

士兵們紛紛下河,到了河裡速度驟然降低下來,沒多久身後求立人的喊殺聲再次變得清晰起來,好在之前拉開的距離足夠讓他們將這條寬不過二三十米的河道衝過去,到了對岸之後沈冷回頭看了看確定沒有丟下的,指了指遠處山峰:“陳冉,你帶着隊伍往前走,王闊海杜威名帶兩個十人隊留下。”

沈冷看向林落雨:“你跟着大隊走。”

林落雨將被河水打濕了貼在臉上的頭髮理到耳邊,搖頭:“我不是你的兵,所以別給我下命令。”

沈冷瞪了她一眼,然後拉着她蹲在樹後邊。

很快殺旗營的士兵就衝到了河邊,阮青鸞分開眾人快步過來,站在河邊看了一眼:“寧人敢過你們不敢過?”

士兵們隨即衝進河水之中,沈冷等着最前面的人到了河道正中的時候忽然從樹後閃出來,一箭朝着阮青鸞射了過去,距離不過三十幾米而已,箭幾乎是瞬息而至。

阮青鸞沒有想到寧人居然這麼膽大包天,打了一次伏擊之後還有第二次,她只來得及往旁邊閃了一下,那箭噗的一聲刺進她的左臂之中,前後貫穿,若不是她的反應已經快到了極致,這一箭射穿的就不是她的胳膊而是心臟。

隨着沈冷一箭射出去,王闊海杜威名帶着兩個十人隊的士兵也開始放箭,十幾米的距離連弩的殺傷力之大超乎想象,河道里的人移動艱難簡直就是活靶子一樣,至少又有幾十個被射死在河道里,水變得渾濁起來,哀嚎聲和怒吼聲連成一片。

“寧人!”

阮青鸞手指沈冷嘶啞着嗓子喊了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沈冷看了她一眼,懶得理會,拉着林落雨轉身離開。

阮青鸞氣的臉色發白,啊的嘶吼一聲。

親兵過來要為她檢查傷口卻被她一腳踢開,她看了看左臂,右手一刀落下將箭桿斬斷,然後將長刀戳在地上,手攥住箭簇那一頭往外狠狠的一拉,箭桿穿過了她的胳膊被硬生生拽了出去,她將受傷的胳膊伸平,親兵連忙過來上了傷葯,然後用紗布勒緊。

“追上他們,撕成碎片。”

阮青鸞低低的咆哮着,眼睛通紅。

求立人開始加速渡河,隊伍雖然被沈冷的人打了兩次伏擊,可損失的兵力不過百餘人,相對於三千人的殺旗營來說這損失根本不算什麼。

整整一個白天,雙方就在這種不停的追逐之中度過,到了天快黑的時候雙方差不多都已經到了極限,距離已經拉開了足有六七里,雙方都看不到彼此,可是誰都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此時此刻沈冷他們已經到了半山腰,幸好這座山北側不算太陡峭,可是對前路完全陌生,誰也不知道再往上爬還能不能上去,萬一遇到斷崖的話只能繞開,之前拉開的距離也會越來越小。

“停下來休息一炷香吃東西。”

沈冷喊了一聲,然後吩咐古樂:“你多辛苦些,帶人去前邊探探路。”

古樂答應了一聲,挑了幾個得力手下繼續往前走。

沈冷把肩膀上的屍體放下來,把屍體身上求立人的軍服扒下來:“暫時委屈你,這裡離家太遠了,可我不能再帶着你走,若以後大寧的戰兵橫掃求立,我來接你。”

他挖開一個坑將屍體埋進去,這地方比較隱秘,他又奮力推倒一塊大石頭壓在上邊,不仔細看絕不會察覺。

沈冷坐下來喘息,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在鹿皮囊里取出來一個油紙包,裡邊是他的地圖和一個小冊子,檢查了一下地圖沒濕這才鬆了口氣,然後發現碳條跑丟了,沉默片刻抬起手咬破食指在冊子上寫下一個名字,寫下他的籍貫,番號,記錄年月。

那是死去戰兵的名字,血紅血紅的。

沈冷看了林落雨一眼:“求你個事,若我也出了什麼意外,這本子你幫我留着,以後有機會交給提督庄將軍,兄弟的命丟了,軍功不能丟。”

林落雨臉色一白:“為什麼是我?”

沈冷喘息着笑了笑:“這支隊伍如果不幸全軍覆沒,你一定是最後死的那個。”「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