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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往南三十六里有個小鎮子名為馱牛鎮,鎮子不小,人口數千,這地方繁華起來的原因單純的是因為地理條件,從這往北三十多里到長安,尋常人出門多是步行,剩下這三十多里的時候就會覺得有些遠,在鎮子里住一晚上再走似乎更好些,更何況這鎮子里客棧酒樓俱全,還匯聚南北小吃,於是越發繁華。

鎮子治理的好,原本這裡的衙官名字連陛下都聽過,所以不久之後就被調入戶部做事,雖然算不得平步青雲,可也是人生巨大的轉變。

到了戶部之後兩年,從一名小吏又外放出去,做了順天府治下方城縣的縣令。

離開馱牛鎮之後兩年又回來,已經不是一鎮的衙官而是縣令大老爺,大寧是七品官員制度,衙官最多也就算個九品,說白了就是不入品,如果沒有戶部那兩年履歷,想升為正七品縣令談何容易。

陛下愛才,這人治理地方有建樹也有頭腦,知道怎麼發展,條理清晰,放在地方上自然比放在戶部做個刀筆吏要強得多。

商九歲自然不知道這麼多事,他只是覺得這馱牛鎮看起來真的好,有一條街從這頭到那頭都是各種小吃,匯聚大寧南北地方特色,鎮子的規模如今已經堪與方城縣縣城媲美,來往行人如織,走了三十幾里路確實也有些餓了,索性就在這街上尋個小館子填飽肚子。

看到不遠處有家驢肉火燒的店面,肚子里饞蟲被勾起來,多年不曾好好吃過飯,這次出來心情又開闊了不少,所以食慾倒是也好了起來。

把驢車放好剛要進門,商九歲歉意的看了一眼拉車的小毛驢,拍了拍驢頭:“真是對不起你們一族,拉車也就罷了,我還來吃......”

忽然間從側面過來兩個人一左一右把他攔住,那兩個人臉上帶着笑意,可眼神里卻有戒備。

“可是商先生?”

其中一人抱拳。

商九歲點了點頭:“我是,你們是誰?”

剛才說話的那人陪着笑說道:“有貴人想見見先生,請先生移步到那邊東山酒樓,貴人已經備下酒席,只等先生到。”

“是貴人要見我?”

商九歲問。

那人連忙點頭:“是是是,貴人要見先生。”

商九歲道:“不管是什麼貴人,既然是要見我,那自然是他來找我,請我移步過去......抱歉,沒興趣。”

他邁步上台階,另外一人再次伸手攔住:“先生莫誤了貴人的事。”

“你真的想攔住我?”

商九歲眼皮微微往上一抬。

那人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可能是想着這般瘦弱的人又能如何,後退一步也顯得自己跌了面子,於是又回來繼續攔在那:“貴人交代的事,還請先生不要為難我們兩個。”

商九歲側頭看了看,不遠處有一棵大柳樹,正是隆冬時節光禿禿的,那大柳樹上的喜鵲窩也顯得光禿禿的。

“你覺得那裡如何?”

商九歲問了一句,舉步上了台階,那人伸手去抓商九歲的衣服,也不知道怎麼了就突然天旋地轉起來,等他感覺自己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卡在那喜鵲窩上,心裡大驚,想下來,然後疼痛的感覺才從雙臂傳來,再看時,兩條胳膊竟是不知何時被人家折斷,慌亂起來結果從樹上摔下,摔在那就動不了了。

另外一個攔着商九歲的人臉色發白:“還請先生三思,這貴人先生也得罪不起。”

“唔。”

商九歲繼續邁步:“你也想上去?”

那人下意識的讓開,哪裡還敢攔着。

商九歲進了店門,要了三個驢肉火燒一碗混沌一碟小菜,坐下來等着,不多時熱乎乎的火燒上來,都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那味道着實讓人食慾大增,拿了一個火燒咬上一口,驢肉那種獨特的香氣立刻就瀰漫唇齒之間,火燒烤的金黃酥脆,混合著驢肉的香味咽下去,感覺胃裡都能嘗到滋味了一樣。

這感覺真的爽,商九歲三口兩口吃完第一個火燒,門外腳步聲就亂了起來,不多時有人撩開棉布門帘,一個身穿錦衣帶着斗笠的男人緩步進來,掃了掃店裡的人,然後坐到了商九歲對面,將斗笠摘下來的時候商九歲才發現這個人自己並不認識,是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眉目倒是慈善,而且身上有一種博學大儒的氣質。

“商先生好。”

那人微笑頷首。

“好,特別好。”

商九歲拿起第二個驢肉火燒:“如果你能從我面前消失,我會更加好。”

“先生真會說笑。”

中年男人笑道:“我知道商先生為人爽快,性格坦蕩,所以有些話我就直接說了。”

他往後指了指,帶來的人隨即開始清場,那些在店鋪里吃飯的人被挨着個的請了出去,沒有什麼暴戾的行為,每個人都是陪着笑臉的贈送了五兩銀子,拿了銀子的食客自然也歡喜,五兩銀子對於普通人來說可不是小數目,憑白得來的財,誰會抗拒呢?

老闆兩口子得了十兩銀子,也很開心,於是按照要求到門外遠處去等着了。

門外站着四個大漢將店門擋住,誰也不許靠近。

店面里只剩下商九歲和那中年男人和他隨從,商九歲也不在意,倒是更在乎手裡的驢肉火燒,第一個他吃的很快,第二個就變得細嚼慢咽似乎要細細品味那驢肉香,中年男人也不急,等着他把第二個火燒吃完才開口說道:“商先生這些年辛苦了,其實先生當年也並沒有做錯什麼,卻自罰閉門思過,足以說明先生是重情重義之人,既然重情義,那麼故人所託,先生應該還沒有忘記吧?”

商九歲拿起第三個驢肉火燒,下意識的往櫃檯那邊看了看,掌柜的夫妻二人都不在屋子裡,於是他有些懊惱。

不夠吃。

見商九歲不理自己,那中年男人倒也不腦,起身過去給自己泡了壺茶,這小店面里的茶葉自然不好,往往都是最便宜的茶碎,北方人多喝茉莉花茶,本就帶些苦味,茶碎味道濃厚,苦味也就更重。

中年男人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似乎是第一次喝這種不值錢的茶所以微微皺眉。

“當年一位故人委託商先生南下去見一個叫沈小松的人,商先生出手將其重傷,可這個人沒死,那個孩子商先生也沒有找到,說起來,商先生這就算沒有完成故人之託,我聽聞商先生是那位故人所救,商先生的父親當年戰死北疆之後不久母親也鬱鬱而終,村子裡的人倒是有照看,官府也時不時派人來看看你們生活,可命運總是那麼無情,一場瘟疫奪走商先生妹妹的性命,於是商先生就變得孤苦伶仃。”

商九歲稍稍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專註的吃。

中年男人看了看商九歲的反應,覺得這如此便宜不入流的茶碎第一口苦澀的要命,可竟是有淡淡回甘,於是又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