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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

韓喚枝看了看手下三個千辦,可他似乎有些出神,看着三個人,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千辦方白鏡,方白鹿,聶野三個人互相看了看,三個人又都是欲言又止。

“整十個月了。”

韓喚枝像是終於緩過來神,說出這五個字的時候彷彿又老了好幾歲一樣。

“是啊,十個月了。”

聶野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姚虎奴大哥死的時候沈冷將軍離長安不久,算算日子已經整整十個月了,十個月了,我們卻依然沒有兇手的任何線索。”

自責,他的語氣之中充滿了自責。

韓喚枝搖頭:“是我不該讓他自己去。”

方白鏡道:“大人讓他去的時候也交代過,只是虎奴兄弟太自信了些,已經預判到了沐昭桐有可能藏身在那,應該先等待支援......已經十個月了,我本不該再說這些話,可是看看現在大家現在的狀態,大人自責,聶野自責,白鹿自責我也自責,一直這樣自責下去又有什麼用?”

方白鹿點頭:“能查到的消息來看,沐昭桐應該是已經一路向南,可是他一路都有人接應,所以也就查不到渡船,查不到各城的進出記錄,更確定不了路線,只能猜測到是往南去了。”

“最近有兇手的消息嗎?”

韓喚枝看向方白鏡。

方白鏡搖頭:“如不出意外,殺虎奴兄弟的人和沐昭桐是一起走的,綜合各種消息來推測,屬下懷疑沐昭桐的目標是平越道,他極有可能和原來諸多南越貴族有聯繫,那邊有人接應他。”

“那就去。”

韓喚枝低着頭看着桌子上那塊鐵牌,那是千辦姚虎奴的鐵牌,沈冷離開長安之後他安排人追查沐昭桐的下落,姚虎奴帶隊在於菟湖一代有所發現,可是姚虎奴太自信,他沒有聽韓喚枝的吩咐在發現沐昭桐蹤跡後等待支援,而是帶人進了山,等到廷尉府的人找到的時候,姚虎奴的屍體都已經膨脹起來。

“大人,我去吧。”

聶野看向韓喚枝:“我去過南疆,對平越道比較熟悉。”

其實最適合去平越道的是人耿珊和古樂,奈何他們兩個還在北疆。

韓喚枝搖頭:“我自己去,方白鹿跟我,方白鏡主持廷尉府日常事務,聶野負責長安城乃至於京畿道諸事,有什麼事若不決可去請老院長指點,若人手不夠用可去請旨,請大將軍澹臺袁術調人過來幫忙。”

韓喚枝把姚虎奴的鐵牌抓起來綁在自己腰上:“明天一早離京,你們兩個把家守好。”

方白鏡和聶野同時抱拳:“遵命!”

三位千辦都出了書房,門關上,這昏暗的書房裡就又變成了韓喚枝一個人的世界,他坐在那沉思,手不自覺的捏着那塊鐵牌擦拭,沐昭桐失蹤了,跳山於菟湖發現了他的蹤跡,可是姚虎奴死了,帶去的廷尉也都死了,線索一下子就斷了。

沐昭桐顯然早就有所準備,他並沒有走官道,而是走水路,且用的船是新船,根本查不出來出處,如果他不走大運河而是走分支水路,繞來繞去的雖然很慢,可那就沒法追查,他的補給可以和百姓手裡買,他甚至可以繞過很多城關,就算是經過一些縣城,稍稍喬裝打扮也不會被人發現。

如果沐昭桐的目標真的是平越道,那當初自己去平越道查案的時候就忽略了太多事,當時的目標是世子李逍然,後來隨着東疆一案李逍然自殺後這件事就沒有人再去顧及,自始至終他也沒覺得當初南越國那些亡國之臣能搞出來什麼大動靜,現在看來真是低估了沐昭桐也低估了那些南越人的復仇之心......

可是如今平越道已經安穩太平,葉開泰和葉景天兩個人鎮着,葉景天接手了南疆狼猿之後整個平越道更別想翻出什麼浪花來,沐昭桐去平越道的目的是什麼?只要狼猿在平越道一天,誰都別想鬧事。

韓喚枝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鐵牌,腦海里再次出現姚虎奴的模樣。

這世上沒有幾個韓喚枝這樣的人,永遠看起來對手下人都那麼苛刻,可是每一個人他都在乎,在乎的如同手足兄弟,他只是不願意表達也不習慣表達,可是姚虎奴死了,猶如在他心口上剜了一刀。

遠離了長安,遠離了權力中心,遠離了皇帝陛下,沐昭桐想做什麼?

就在這時候屋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韓喚枝抬頭看了看,其實不看也猜到了是誰,這是廷尉府,這是他的獨院,外面有足夠多的暗衛,能夠直接走到他書房門外的除了她還能是誰?

“你怎麼來了?”

韓喚枝起身,嘴角勾起笑容。

雲桑朵背着手走到韓喚枝身邊,微微俯身笑了笑:“給你炖了湯。”

她變戲法似的從背後將拎着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之後香味就撲面而來,她到長安已經有一陣子,而且還順利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韓恆,像是個男孩子的名字,沈冷離開長安之後不到一個月雲桑朵就到了,那是陛下在得知她有身孕之後才特意派人去草原把她接回來的,如今孩子已經半歲,長的很漂亮,眼睛很大,美的如同夜空里的星辰。

韓喚枝歉然的笑了笑:“明天我要離京一趟,大概要走很長時間,來回都算上至少一年。”

雲桑朵的臉色微微一變,正在給韓喚枝盛湯的手都停在半空,但是她很快就笑起來:“一年而已,之前那麼多年沒有見不是也過來了嗎?我帶着孩子先回草原,你回來了之後我再帶着孩子到長安來。”

韓喚枝嗯了一聲:“回草原去看看也好。”

雲桑朵把碗遞給韓喚枝:“因為你兄弟的死?”

韓喚枝點了點頭。

雲桑朵走到韓喚枝身後,捏着韓喚枝的肩膀:“你從來都不願意將心事對別人說,所有的煩惱所有的壓力你都願意自己扛着,哪怕你再煩躁再憤怒,你見到我的時候也會努力的去笑,看起來永遠那麼溫柔......可是,我也想為你分擔一些,我不想你一個人撐的那麼辛苦。”

韓喚枝往下碗,轉身抱住雲桑朵的腰肢:“我不用對你說什麼,我只要看到你心裡的煩惱就都沒了。”

雲桑朵笑起來,微微臉紅:“騙子。”

韓喚枝的臉貼着她的身體感受着她的心跳,那心跳聲彷彿帶着魔力,讓韓喚枝原本沉不下來的心逐漸變得安靜下來。

“我把旭日烈留給你。”

雲桑朵道:“他是草原上數一數二的勇將,打架的話只輸給過蒙哥一次,我不能跟着你去南疆,旭日烈跟着你我也安心些,所以你不要拒絕我。”

韓喚枝點頭:“我聽你的。”

雲桑朵:“那我的八百銀狼衛你也帶着。”

“太多了,我都帶走你怎麼辦?”

“那就六百。”

“我帶一百就夠了。”

“五百!”

“二百,最多二百,不能再多。”

雲桑朵想了想,二百銀狼衛再加上旭日烈,應該也勉強夠用,所以她心情也變得好了些,沒有剛剛聽到消息的時候那麼鬱悶。

“說好了一年。”

雲桑朵抱着韓喚枝的頭,抱的很緊:“一年你不回來,我就帶着孩子去找你。”

與此同時,西蜀道,雲霄城外的青環山,山中有一座小道觀,不是當初沈先生在的那家道觀,西蜀道多雄山峻岭連綿不盡,山中多有道觀,道人修行講究親近自然,盛世之際道人往往很少出世行走,每每天下亂世,道人多是會提劍下山。

這小道觀已經有百多年歷史,道觀也不對外開放,所以也就談不上什麼香火旺盛不旺盛,然而沒有香火,這小道觀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因為有人養。

沐昭桐坐在院子里感受着山風穿過松林,那種氣息讓他覺得愜意。

“閣老,下一步?”

荀直小心翼翼的看了沐昭桐一眼,曾經對沐昭桐無比輕視的他現在對沐昭桐心服口服,甚至有了敬畏,他才明白,那麼多年大學士之位不是釋放了沐昭桐所有的能力,而是壓制了他的能力,如果沐昭桐的能力全都釋放出來,江山都會變色。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日郎國的人應該已經攻入窕國了。”

沐昭桐看着面前石桌上的棋盤:“我離開長安的時候就說過要讓陛下不舒服,他一心想打北疆,那就拖一拖陛下的後腿吧,安息人兇狠,讓安息人把南疆攪亂,大寧就會抽調更多兵力去窕國,平越道這邊的狼猿大軍必然也會調過去,到時候平越道兵力空虛,那些還沒服氣的南越舊臣就有機可乘,陛下在乎人多過於在乎疆土,如果是庄雍沈冷和葉開泰葉景天這樣的人死在戰場上,總是會讓陛下傷感......他們都是軍人,軍人死於戰場,是死得其所。”

荀直用謙卑的語氣問道:“提前安排南越的舊臣去接觸窕國人,然後讓窕國人去接觸安息人,閣老難道不擔心,一旦窕國被安息佔了去,那就直接威脅到了大寧南疆。”

“威脅不到。”

沐昭桐道:“你知道安息在哪兒嗎?”

“學生不知道。”

“安息可遠了......”

沐昭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安息沒能力打到大寧來,最多也就是把窕國劫掠一翻而已,我是不是說過沈冷不重要,重要的是讓皇帝傷心難過?”

“閣老說過。”

“可沈冷一日不死,我怎麼甘心呢?”

沐昭桐將手裡的棋子重重的按在石桌上:“韓喚枝以為我去了平越道,他一定會親自帶人去平越道追查我的下落,平越道那邊我已經讓人挖了個很大的坑,如果這個坑還不能把韓喚枝埋了的話,那他可就是真的有天眷顧了。”

他扶着石桌慢慢站起來:“你去平越道吧,如果有能力再去窕國那邊看看,多見見多走走,都是閱歷。”

荀直垂首:“學生知道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