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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鬆了口氣,笑道:“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其實玥兒能看出這些細節,是她在雜技班生活多年,親身感受到民間疾苦,澤大師的寫生,還是以旁觀者的心態去接觸,自然不能深入骨髓。

澤大師一把抓住玥兒的衣袖,道:“你別走了,留在這裡幫我編故事,我這幅長卷畫完,你的故事也可以編完!”

玥兒沒想到澤大師這麼唐突,連忙掙脫,閃在玄靈身後。

“大師,您可不要折殺玉兒,我是不懂畫的,就是覺得您這畫有趣,想要自己給自己一個解釋,不是有意編故事!”

澤大師跪倒在地,朝玥兒連磕三個響頭。

“娘娘一語驚醒夢中人,倘若這幅千里苄河圖用故事串在一起,豈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唱?”

玥兒有些手足無措,道:“那我要給您編故事,也只能在宮裡編。”

澤大師將那本草稿冊子包好,雙手捧上,道:“這是老朽十年之功,請娘娘指教!”他前倨後恭,完全變了一個人。

玥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玄靈奇道:“澤大師,那您這幅長卷怎麼辦?”

澤大師猶如醍醐灌頂,身上來到桌前,狠狠撕扯起來,玄靈大驚,忙去勸阻。

“大師,大師,您這是要做什麼?”

“這幅長卷尚有瑕疵,老朽只是記錄一個個場景,又有何價值,《千里苄河圖》一定要成為千古絕唱,老朽從今日起,重畫此畫,要用故事來連貫!”

玥兒忙道:“就算重畫,這幅畫也有很多可以參考,何必毀去?”

澤大師傲然道:“老朽一生只需一幅傳世之作,後人知道也罷,不知也罷,反正余願足矣!”

“不錯,大師的精神值得欽佩,不過,玉兒才疏學淺,不如陛下請翰林院的學士們來幫忙編撰吧?”

“不行,這事非你不可,翰林院學士大多都是一群狗屁,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混進去的!”

聽到這話,玄靈臉上有些掛不住,尷尬地笑了笑。

玥兒只得讓仝公公接下那本草稿冊。

“好吧,我幫您編一下故事,估計可能要個把月才能做完。”

“多謝娘娘,娘娘大才,老朽信服,只是您編完故事,誰也不能告訴,連皇上都不準!”

“哦,這是為何?”

“因為老朽要完成這幅傳世之作才展示給陛下,陛下都知道了,還有什麼驚喜?”

“哦,那陛下答應否?”

玄靈點頭道:“當然答應,為了得到一幅傳世之作,這點小要求,朕豈能拒絕!”

澤大師謝過,玄靈帶着玥兒告辭,他恭敬地送出小樓。

走出長廊,仝公公在後面贊道:“陛下聖明,陛下這件事乃是開天闢地,只怕從今往後,再無人能做出此等壯舉。”

玄靈得意地笑道:“不錯,書畫同源,我大崋從太宗朝開始編撰傳世之書,這是搜羅前人的智慧,現在朕要編繪傳世之畫,這是現在的創造,讓後人無可企及!”

玥兒知道大崋的傳世之書已經編撰了三部,現在玄靈竟有如此抱負,倒真不可小覷。

接着,玄靈帶着玥兒又參觀了一間閣樓,那閣樓的主人是一個少年,看年紀只有十七八歲,他並沒有畫畫,而是蹲在地上磨石頭,磨得專心致志,他閣樓中還是貼了不少山水畫,色彩很是奇異。

玥兒有些狐疑,這次她不敢說話,怕再惹來麻煩。

那少年只向玄靈行了一禮,便繼續磨石。

兩人站了片刻,玥兒覺得這少年十分專心,他並--

不像澤大師那樣恃才傲物,只是生性沉穩,而且他閣樓里掛的草稿,都是一座座嶙峋的枯山,一張張筆鋒犀利老道,完全不是他這年齡的代表,不由生了好感,不住點頭。

玄靈看了片刻,便拉了玥兒下樓,等到出了閣,玥兒這才敢開口。

“陛下,這,這少年也是個大師?”

“是啊,玉兒,你別看他年紀小,是個很大的天才,他剛到御畫院的時候,在後堂與其他孩子一起學基礎,結果只畫了一年,就沒一個老師能教他了!”

“哦,他叫什麼名字,為何不畫畫,卻在地上磨石頭?”

“哈哈,他叫孟希,說不喜歡有些顏料,時間久了會變色,要自己調出適合之色,朕已經下令,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一切滿足他的要求!”

仝公公又是一番溜須拍馬,玥兒的心情卻有些沉重,所謂玩物喪志,玄靈作為皇上,怎能把心思放在培養畫師上,整天玩這些東西?

御畫院佔地極大,玄靈帶着玥兒轉了兩個多時辰,還只轉了一半不到,玥兒見到的那些大師,有些確實令人佩服,但也有幾個濫竽充數之輩。

其中有位姓米的書畫家,眼神靈動,一看就是鑽營之徒,但玄靈居然對他最為尊敬,說為人不識米先生,枉讀詩書三十年,玥兒並不是覺得他寫得不好,而是不喜歡他的圓滑世故,覺得此人進御畫院,就是想騙錢。

“米先生不但書畫雙絕,而且政務精通,是朕的左膀右臂啊!”

當玥兒知道這位米先生乃是當朝的禮部員外郎,又是大吃一驚,想不到這傢伙左右逢源,官運亨通。

御畫院最裡面是一棟純木結構的四層高樓,此樓雕樑畫棟,樓頂輪廓變幻,是一個十字脊屋頂。

“這就是朕的藏畫閣,飛雲樓!”

玄靈指着這間高樓不無得意。

“哦,陛下您這裡一定收藏了很多名畫吧?”

“那當然,吳帶當風、曹衣出水,朕今日就是帶你來見識這裡的收藏!”

吳帶當風,是唐朝畫家吳道子,曹衣出水是北齊畫家曹仲達,這兩人一個被稱為畫聖,一個被稱為曹家樣,都是非同小可。

玥兒心裡有些期盼,玄靈雖是一國之君,能收藏到吳道子和曹仲達的畫作,也是不易。

飛雲樓外面有一圈柵欄,還有兩個侍衛守在那裡,玄靈帶玥兒進來,走到樓下,玄靈忽然一捂肚子,笑道:“朕每次走到這裡,就忍不住要去更衣,玉兒你在這裡待一會。”

玥兒知道更衣就是出恭,兩人逛了這麼久,也是要行個方便。

“是,陛下請便,玉兒隨便看看。”

“好,你等着,朕去去就來。”

玄靈說完,帶着仝公公朝飛雲樓後面走去,那兩個侍衛也一起跟着,玥兒一個人無聊,便走到樓下往上張望,她想反正外面有侍衛,自己看看也無妨。

沿着木梯上到二樓,玥兒好像聞到一股奇怪之味,她心中不由生出不祥的預感,緊走幾步來到門前,輕輕一把推開。

撲地一下,有什麼東西掉在玥兒頭上,但她還沒來得及去看,就聽啪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被點着,這大門不開尚可,一被推開,一道火苗就突然躥起,玥兒驚叫一聲,急忙後退。

“來人啊,着火啦!”

那火勢十分猛烈,玥兒一退之後,立刻發現裡面幾排書架瞬間點燃,估計這裡應該撒了硫磺之物,一旦點着,立刻起火。

玥兒發現自己無法救火,立刻飛奔下樓,這時那柵欄外那兩個侍衛已發覺不對,噹噹敲起鑼來。

御畫院頓時驚動,不少人朝這裡飛奔。

“走水啦,走水啦——”

有人拎着水桶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