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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走訪,從年前十天就開始進行!

孤獨,是人類最大的敵人之一,而你在一個人獨孤的時候,送上真摯的關心,那麼很容易就會收穫對方的真心。

尤其在過年,千家萬戶團聚,那些把丈夫、妻子、孩子送到國外去的家庭,就更顯的冷清了。

男同志還好點,感情內斂,咬着牙自己忍,心裡再難受,除了偶爾嘴角一翹露出那抹帶着深情的無奈,還是該扯淡扯淡該喝茶喝茶。

可是女同志,尤其是年輕女同志或者老人就不同了,梁一飛每次遇到這樣的家庭,哪怕第一次見面,對方都往往能拉着他聊好幾個小時,又要留吃飯又要去買菜,就差沒留宿。

臨走的時候,送他出門,那依依不捨得眼神讓梁一飛看着都覺得心疼。

讓梁一飛有種莫名其妙的矛盾感,他媽的,算起來,這幫人是自己親手送出去的,前腳拆散人家的家庭,後腳上門安撫小少婦孤獨的心……哎……

還真有個叫做白潔的小少婦,在市組織部工作,把老公送出國之後,過年一個人在家太寂寞,於是提議,乾脆梁校長你把這些同學家屬都組織起來,大家一塊過個年三十,包餃子吃!

不愧是組織部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串聯,沒兩天就搞得全部人都知道了,梁一飛趕鴨子上架,想拒絕都開不了口。

得了,去新時代吧,在大禮堂,一起包餃子過年。

保安當中,有個叫做范大彪的是炊事班出身,小夥子長得精神,看着不像炊事班出來倒是像儀仗隊退伍的,過年留學校值班,梁一飛塞了五百塊錢給他,讓他去買飲料、買餡兒皮子、買酒,給大夥整一頓熱騰騰的。

“老闆你放心,俺包的餃子,俺們師長都愛吃!”范大彪昂首挺胸,下了軍令狀。

梁一飛自己是有家的人,年三十不能全部呆在學校里,下午的時候,先安排車,把家屬中三家年紀大的叔叔阿姨接到學校禮堂,跟留守學校的老牛打了個招呼,讓他幫着安排布置一下,然後在學員來之前,先趕回家,吃年夜飯。

到家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萍姨在廚房裡系著圍裙包餃子,香菇豬肉餡的,梁義誠把梁一飛拉到陽台上面,嘀咕說,等過完年,他想去給亡妻上了個墳。

梁一飛去世的‘老媽’葬在老家,浙省一個沿海的小地方,背山面水,梁義誠每年都去上墳,不過這一次,梁一飛聽出了些其他的味道。

“爸,我同意,沒問題。”說完,想了想,走到客廳,沖掛在牆上的遺像認認真真拜了三下,然後拖了個板凳過來,站上去,把遺像從牆上摘下來,用天鵝絨的布仔細包好,慎重的放進了第一個抽屜里。

劉萍正好端着一盤才下好的餃子,從廚房走出來,看到這一幕,女人明顯愣了愣。

放下盤子,一扭腰轉身又進了廚房,啪得一下關上了門。

緊跟着,就聽到廚房裡傳來斷斷續續,明顯壓抑着的抽泣聲。

梁一飛用筷子朝廚房方向點了點,“爸……”

“女同志,讓她哭哭就好了,咱們吃咱們的。”梁義誠給梁一飛倒了一小杯白酒,說:“一年到頭,咱爺倆走一個。”

“走一個!”

梁義誠幹了酒,放下杯子,給梁一飛夾了個餃子,說:“先墊吧幾口,學校那邊有事你就過去,家裡什麼時候都能回。”

沒一會廚房門打開,劉萍從裡面走出來,眼眶紅紅的,不過臉上已經帶上了笑,手裡還提着一瓶醋,擦擦手坐在桌子邊上,笑說:“瞧我,都忘了給你們拿醋了。”

梁一飛起身把桌子對面的椅子給拉出來,說:“姨啊,你也坐下來吃吧,一家人過年,團團圓圓的。”

劉萍看了眼梁義誠,梁義誠用筷子點點椅子,“坐啊,你不吃我兩還得等你。”

“好咧。”劉萍把圍裙一解坐下來。

這時候,外面爆竹就開始噼里啪啦的響個了起來,連家裡的彩電聲音都壓下去了,在主持人趙忠祥和倪萍的報幕聲中,92年春晚拉開了帷幕。

講良心話,90年代初,春晚雖然土了點,但是都還算精彩,假大空的東西很少,每個節目都能看得出來主創者和表演者用了很大心思,對得起‘認真做節目’這五個字,春晚早期的好口碑,也就是這些年積累起來的。

第七個節目,歌曲獨唱,共同的風采,演唱者是中國後來最頂級的女歌唱家,沒有之一。

直到看完這個節目,梁一飛才出門,打了一輛車,直奔新時達。

年三十晚上,街上就跟鬼城似的,丟磚頭都砸不到人,出租車司機以差不多九十公里的時速,飆到了新時代。

“老闆,過年就不打表了,您看着給。”司機樂呵呵得說。

梁一飛掏了一張五十遞過去,“謝謝您,新年好!”

司機樂得嘴都合不攏:“新年好,您發財!”

進了新時代,先跟在門衛值班的老牛和另外一個保安拜了個早年,老遠就看見大禮堂那邊燈火通明得,走進去一看,禮堂上面不知道從哪家搬來一個24寸超級大彩電,還是進口松下的。

春晚剛放到第十一個節目,趙本山的小品,我想有個家。

下面,放着兩個大桌子,一桌子上全是還沒下得餃子,一個女學員幫着范大彪正在下,另外一張桌子上,學員們圍坐着,一邊吃餃子,一邊看春晚。

看到梁一飛來了,全部學員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

“大夥都坐!”梁一飛哈哈一笑,做了個團團揖,給所有人擺了個早年。

一個老太太杵着拐杖起身,笑眯眯的沖梁一飛招招手。

梁一飛趕緊過去扶住了,老人家是退休老幹部,女兒在新時代出的國。

老人家年紀大,滿頭白髮,有點耳背,可精神頭卻很不錯,從貼身口袋裡,摸出一個大大的紅紙包,塞梁一飛手裡:“小梁啊,大媽給你發個紅包,一年比一年好啊!”

接過來,憑手感就覺得這紅包怕是有一兩百,不少了,喜慶的日子,梁一飛也不拒絕,笑呵呵大聲說:“那我得給您單獨拜個年!”

說著,朝後退了一步,正兒八經一個深深的作揖到地面,大聲說:“祝您老人家長命百歲,身體健康!”

“好好好,都好!”大媽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在發光,聲如洪鐘的說:“這個年過得好,餃子好吃,電視好看,人也好!都好!”

“要我說,今天餃子好吃,那是因為餡兒好!”白潔在邊上笑吟吟的說。

“那是!我們范大師傅那手藝可不是吹的!”梁一飛沖邊上的范大彪哈哈一樂。

范大彪呵呵傻笑。

“范師傅的手藝當然沒的說。不過……“白潔頓了頓,環視周圍這些家屬們一圈,說:“今天這個餃子,不光包着豬肉白菜,裡面,包着情義!”

說著,倒了一杯白酒,遞給梁一飛,說:”“梁校長,我代表我們這些留守家屬,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