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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啊?”

潘覺激動的手微微一抖,酒杯里號稱是82年的拉菲都濺出來幾滴。

他大約是知道這種酒價格的,手背上感覺到濕潤,低頭一看,又是微微肉疼的樣子。

兩種奇怪的表情,一個充滿希望,大氣磅礴,一個則恰恰相反,小家子氣,同時出現在臉上,相當的詭異。

梁一飛心裡好笑,嵐韻湖這地方,82年的拉菲比自來水都多,好像永遠喝不完似的……

“你先不要太激動。”梁一飛揮揮手,笑道:“國資局那邊梁處長,是專門管我們省國企改革的,我和他打過幾次交道,可以幫你鋪鋪路,至於人家願不願意接受你採訪,和你聊,那我不能打包票。”

潘覺笑得都合不攏嘴,梁一飛既然願意出頭幫忙,把握就大很多。

再說了,現在全國各個省市都在搞國企改革,各有各的辦法,各有各的特色,千帆競技,誰不想拔個頭籌?跟別人屁股後面學,吃別人剩下的饅頭,能有什麼滋味?

按照梁一飛之前講的思路,在破除三鐵的同時,考慮到員工的安置問題,妥善解決職工生活,這就是南江國企改革的一大特色,報社主動上門去報道宣傳,再加上樑一飛的面子,國資局絕對沒有不樂意的道理。

“梁哥,我敬你一杯!”潘覺拿起高腳杯,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放下杯子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因為‘82年拉菲’酒勁太大,還是其他原因,原本灰白的臉色已經是精神奕奕。

“呦,你們兩聊什麼呢?喝得這麼開心?”

裘娜從卡座後面繞過來,坐在梁一飛身邊,好奇的問潘覺。

潘覺嘿嘿一笑,擺擺手,說沒什麼,敘舊。

“這樣,這是我的號碼,你也留個號碼給我。”梁一飛把自己的名片遞給潘覺,潘覺也遞了一張名片過來,然後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明天我還要上班,那就先告辭,梁老闆,裘老闆,你們慢慢玩。”

“好,慢走。”

裘娜看着潘覺遠去的背影,嘴角一翹,搖搖頭,沖梁一飛笑道:“你交遊還蠻廣闊的,雲飛哥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筆杆子,沒想到,還是你的老熟人。”

筆杆子?聽到這三個字,梁一飛心裡微微恍然。

怪不得何雲飛今天會帶潘覺來玩,還奉為上賓,十分的客氣和尊敬。

原來不光是因為通過他摸清了那幾個煤礦的底。

‘筆杆子’的力量,說大也大,說沒用也沒用,用不好,就是一堆鉛字,用合適了,一篇文章,能解決的問題往往是錢根本辦不到的。

一個混社會起家的,居然能想到這一層,難怪何雲飛是濱海市道上公認的第一人。

相比之下,任鵬,甚至周宇宙,比起何雲飛都明顯差了一大截。

“對了,他那傷怎麼回事?我剛才聽潘覺講,煤礦爭奪的挺激烈的?”梁一飛問。

說起何雲飛的傷勢,裘娜兩道秀氣的眉毛皺在了一起,嘆了口氣,說:“何止是激烈,差點出人命。”

何雲飛這次清苑縣之行,一共收了三個煤礦,收前兩個的時候都很順利,到了第三個,六萬噸的那個礦,遇到了大麻煩:礦主在當地有些勢力,是個家族礦,煤礦本身雖然不是特別賺錢,但經營的也還行,對方不想賣。

收不下這個礦,何雲飛光憑着另外兩個礦,就沒法壟斷清苑縣小煤礦市場,不好和大礦談低價供應。

一邊態度強硬不願意賣,一邊志在必得,一個是過江猛龍,一個是地頭蛇,談不攏,只能來硬的。

具體過程裘娜也不清楚,只知道最後何雲飛這邊贏了,拿下了礦。

但是連他自己都中槍,可想而知當時的場面有多麼危險。

“我聽任鵬講,對方父子三個,一個殘疾,一個重傷,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給了對方一百萬醫藥費,這事暫時算是了了。”裘娜嘆了口氣,說:“可是我心裡總不踏實,說到底,咱們是做生意,不是賣命買命。”

梁一飛倒了一杯白開水,把杯子推到裘娜面前,說:“煤礦這種生意,裡面貓膩多,利潤大,有衝突難免,所以我自己不碰。不過,飛哥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應該有經驗,你也別過於擔心。”

裘娜端起水喝了一口,“我知道,所以當時我也思量再三,決定還是退出。這早不是80年代菜刀隊那會了,無法無天的亂來,早晚要出事。”

梁一飛眯着眼睛,打量了裘娜片刻,忽然嘿嘿搖頭一笑。

裘娜眼皮一翻,抬起細長的手指,虛虛點了梁一飛一下,說:“你少在那壞笑,我跟雲飛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可什麼都沒想。”梁一飛雙手一攤。

裘娜掃了他一眼,把桌上的熱水捧在手裡,靠在卡座上,自言自語一樣說:“其實吧,最早我挺瞧不上他的,你說一個男人,家裡有老婆,還跟我這冒充純情,談愛情,這不是無聊嘛,不過那時候他勢力大,我就是個賣服裝的,心裡看不上他,嘴上還是敷衍着。”

說著,兩條穿着健美褲的長腿疊在一起,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說:“可漸漸的吧,相互了解了,就發現他這人還不錯,男人該有的毛病他都有,男人該有的好處,他也有,也就把他真當成朋友來看樂。再後來,他幫我的忙越來越多,我欠他的人情越來越大,我跟他之間,就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講清楚的了。”

說著,轉頭看向梁一飛,說:“總之吧,我不會跟他好,但他要是有事,我也不能不管。”

裘娜忽然講了一大堆掏心窩的話,搞的梁一飛有點不知所措。

自己和裘娜間,說到底,連曖昧都談不上,無非就是年輕男女在一起說說笑笑而已,她犯不着跟自己講這些。

淡淡的回了一句:“娜姐,你怎麼好端端的,想起來跟我說這些?”

裘娜從桌上拿起一支煙,點上,等吐出一團青煙之後,才說:“怎麼,聽着煩了?”

“本來咱們就是在聊天,沒什麼煩不煩的。”梁一飛搖搖頭,想了想,說:“只不過覺得,和你平時的風格不太像。”

“我平時什麼風格?女大王,母夜叉,還是女流氓?”裘娜下巴微微一揚。

“這倒不是,就是平時看你挺堅強的,好像什麼都不在放在心上,連自己股票漲跌都無所謂。沒想到還有這麼柔軟的一面。”梁一飛說。

“一個女人出來混社會賺錢,不堅強怎麼辦?”裘娜哼了一聲,紅艷艷的嘴唇里吐出一句話:“姐姐我要是不堅強,早被你們這群臭男人強堅了!”

梁一飛正在喝茶,噗嗤一口噴了滿桌子。

……

……

第二天梁一飛醒過來的時候,腦瓜仁子還有點發疼。

昨天晚上裘娜大概難得不堅強,露出了比較女人化的一面,聊得興起,非拉着喝酒,而且不能是那種‘82年拉菲’。

茅台!

梁一飛算是見識了裘娜的酒量,真的有那種喝酒就像喝水的人,喝啤酒的塑料杯子,二兩五一杯,就看着她一會一杯,一會一杯,沒多久,桌上就放了三個空茅台瓶子。

傳說有種職業叫做‘國宴陪酒員’,酒量必須三斤起步,裘娜絕對能穩穩達到要求。

起來刷牙洗臉,打電話讓餐飲部送了一份豆腐腦和小籠包,吃完之後,開車去藍鯨大廈大戶室。

大戶室里的股民,大部分都不是專職,今天這幾個在,明天那幾個在,比如今天張松和裘娜都沒來,整個大戶室也就七八個人。

可唯獨羅貢獻幾乎天天都在。

“呦,梁老闆來了!”看到梁一飛進門,坐在第一排中間的羅貢獻抱着保溫杯跟他打了個招呼。

梁一飛走到他的電腦後面,看了眼軟件。

羅貢獻的股本又多出來七十多萬,全部資本已經快有三百萬了。

“貸款下來了?這麼快啊。”梁一飛隨口說。

“呵呵。”羅貢獻低聲笑了笑,不置可否,這種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在大戶室里,不好直接講得太清楚,他把界面調整到聯華科技的走勢圖上,說:“這支股你也有吧?”

“不多。”梁一飛說。

羅貢獻得意洋洋的說:“你跟着我做,多了不敢說,抱三個月,這支股翻個一倍,那是穩的。”

梁一飛說:“你這麼有把握?之前我好像聽你說,這股盤子小,適合做短線?”

“之前是之前嘛!”羅貢獻說:“聯華髮公告了,要投資一千萬,做國產你知道吧,比vcd更清晰!將來肯定有市場,你聽我的,現在能買就買,不翻一倍,絕對不要賣!”

“那我買點試試。”梁一飛嘴上在笑,心裡卻是嘆了口氣。

要是這個羅貢獻,也算是人才了,無論是炒股、還是搞一些檯面下的小動作,都有過人之處。

可惜了,只要他能把這些心思一半用在汽水廠上,汽水廠也不至於搞成今天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