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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廠子里留到晚上,準備了一下明天開會的材料,到了晚上,去嵐韻湖陪着施密特吃飯。

面對嵐韻湖推出的‘霸王戰八方’,也就是八道由甲魚為主菜組成的甲魚宴,施密特幾乎要把自己的舌頭吃下去。

說起菜肴,梁一飛上輩子算是見過世面的,可是對於西方菜,一直不以為然。

一個小盤,一塊牛排,用點檸檬西蘭花,裝點上幾顆蔬菜,再用醬汁畫出個歪歪扭扭的圖形,搞來搞去就這些東西。

原料再高檔,做得再用心,最後也就那樣。

什麼米其林幾星幾星的,用來評價中國菜,對不起,真不夠格,論原料的講究,論烹調的火候,論色香味意形,中國隨便哪個菜系,同樣是做到極致,都甩開老外八條街。

日本菜、韓國菜也沒差,沒啥底蘊內涵和實在內容,從古至今,連飯都吃不飽的地方,能有什麼珍饈美食,整點噱頭出來,冒充文化內涵人文科學,自己騙自己開心。

泡菜也是美食?扯淡吧,就是窮,沒菜吃,捨不得吃新鮮的,腌制起來而已。八大菜系,哪個菜系沒自己的腌制小點心?哪個做得好了,不甩開韓國泡菜連車尾燈都看不見?

還有狗肉,都懶得說他們,吃來吃去,就一個狗肉火鍋。

漢朝時候就有狗肉的五種吃法,要不要了解一下?

包個壽司,還非得不戴手套用手捏,美其名曰‘手的溫度最適合入口’。

這麼短時間,手的溫度能傳導到米飯和魚里?然後讓壽司和手保持同溫?

那得捏多久,當揉奶呢?

拜託,不就是因為帶個手套不好捏嘛,非整出一套高大上偽文藝假人生的東西出來。

典型的虛無主義,形而上!

他媽的,手洗得再乾淨,上面也會有細菌的好不好?

施密特一邊吃,一邊聽梁一飛在這邊扯淡,聊美食經,抽了個空,笑說:“梁,我覺得你可能也是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

“不,施密特,我只是一個現實的人,所以我特別反感不現實的東西。”梁一飛敲了敲面前的盤子說。

“那你就是個實用主義者。”施密特促狹的擠了擠眼睛,說:“那你能點評一下我們德國人嗎?我想知道,在中國人的眼睛裡,德國人是什麼樣子的?”

梁一飛想了想,學者西方人的樣子聳聳肩:“我從來不在朋友面前,說對方祖國的壞話。”

施密特一愣,緊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梁,你的確是個有意思的人,我很高興,這次來中國,不僅品嘗了美食,還認識了你這個朋友!”

……

吃完飯,派車送施密特去賓館休息,坐在辦公室里,等到十點多鐘,項衝鋒來了。

手裡還拎着一個大塑料桶,桶里有幾條蛇泡在透明的液體里,呈現出淡淡的琥珀色。

“我……我爸讓我給你帶的酒……他……他自己釀的酒,去風濕。”項衝鋒把塑料桶擱在地上,“不過你……你可別打開蓋子喝啊,這都是……都是五步蛇,指不定還……還活着。喏,瓶子下面……面有龍頭放酒。”

“哦好,帶我謝謝你爸。”梁一飛起身把酒拎起來,放到柜子上面擺好。

也不知道他爸從哪弄來這幾條小孩手臂粗細五步蛇,大的驚人,放在這裡,不管喝不喝的,面目猙獰,都挺有氣勢。

“李明……明浩這人怎麼處理?”項衝鋒問。

“衝鋒,我聽說,李明浩其實是個挺熱心挺正直的人。”梁一飛說。

項衝鋒眉頭皺了起來,想了想,說:“哥……我覺得吧,李明浩是個好人,可……可是他不聽話,工人都聽他的,有他在,你……你的話不好使!”

項衝鋒這人有點憨,但絕對不是傻,有時候,憨憨的人看問題反而很直接,能一下子看到問題的本質。

關鍵是,憨人想問題不複雜,誰跟他好,誰跟他近,他就站在誰的立場上,沒那麼多思想糾結、道德包袱。

聽他有這個態度,梁一飛也就能放心的說下面的話了。

“李明浩這個人吧,在廠子里影響力太大,處理的好,可以幫我解決很多麻煩,處理不好,可能引起眾怒。現在還不是動他的時候。”梁一飛說。

“嗯對對!他……他威望高的狠,廠子里一批年輕……輕人,都聽他的!”項衝鋒說。

“衝鋒,你這段時間,暗中幫我留心幾個事。這個李明浩平時和誰走得近,他個人和家庭的大致情況之類的信息……”

說著,怕項衝鋒記不住,停頓了一下,點了支煙,才繼續說:“還有,廠子那麼大,有影響力,不止他一個,還有哪些人,是有一定影響力的,這些人大概是什麼情況,你也查一查。另外,工人們背後有什麼情緒想法議論的,你多留心。”

“好,我懂!”項衝鋒點點頭,然後繼續說;“其他有影響力的我……我都知道。你看啊,保衛科科長余飛翔算……算一個,他和社會……會上的人走得近,辦公室主任何新福,廠里文職坐辦公室有不少人都是他……他提拔的,還有……”

算上何新福,項衝鋒一連串又說了三個人。

兩個人聊到快12點,梁一飛又派車把項衝鋒送回了家。

一夜無話,第二天下午一點半,汽水廠大禮堂里已經坐滿了工人。

聽說是解決拖欠工資的問題,工人們的積極性空前的高漲,連夜相互通知轉告,全廠466個人,到了414個。

以前開會也是有會議記錄的,梁一飛隨手翻了翻,不由的啞然失笑。

自己接手之前,汽水廠開會,已經有三年多從沒到過這麼多人了,最多的一次,是92年南巡後,到了289個。

剩下來什麼年會、表彰會,這樣那樣,往往也就百來人撐撐場面。

什麼國家大事、喜慶典禮,說得天花亂墜再好聽,意義再重大,都不如自己發錢重要。

“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何新福站在台上,衝著大喇叭連續說了好幾遍安靜,可台下就是安靜不下來,嘰嘰喳喳鬧哄哄的,男同志還好點,有些潑辣的女工就直接衝著台上起鬨,有哄何新福下台的,也有問何新福什麼時候發工資的。

更多的人則是根本無視他的講話,繼續相互聊天。

站在後台的梁一飛實在看不下去,直接走上了台。

他這麼一登台,就跟自帶噤聲功能似的,偌大的大禮堂,幾百號人,瞬間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幾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他。

“吵什麼吵,領導這不是來了嘛,都安靜啊,聽領導講話!”何新福臉皮僵了僵,把話筒遞給梁一飛,含羞帶臊的閃到後台去了。

梁一飛接過話筒,飛快的掃了眼台下,等了有七八秒才開口。

“大家都知道今天來是幹嘛的,商量補發拖欠工資,拖欠的工資一共有44萬3千兩百22塊錢,從上到下,幾乎人人頭上有份。我昨天讓會計把清單整理的出來。不過,這筆錢,我現在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