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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中歸了第一庄,師徒二人還是沒喝成老鴨湯。

不是家裡沒鴨子,而是秦氏已令人炖好荸薺梨湯,正打算給小暖送去。

於是,師無咎和秦氏母女仨圍着桌子坐下,捧碗喝湯,放碗吃荸薺和梨塊。湯熬得很入味,師無咎吃得滿足,見秦氏和小暖紅腫的眼睛,小草憨態可掬的小模樣和這精緻暖和的屋子,心中不免感慨。

去年在青魚湖邊認識她們一家三口時,秦氏連付幾文卦錢都要猶豫片刻。這才一年多的功夫,她們竟已腰纏萬貫,轉手便獻出萬件棉衣。若說這全是他徒兒的功勞,說出去哪個能信?

可這偏偏就是真的。

“說起荸薺,老道去年途徑洞庭湖時,還曾在路邊拔了幾棵吃,那味道……”師無咎不想一家子如此鬱郁的待着,便開嗓聊了起來,“真是終生難忘!”

“這麼好吃?”小草立刻問道,“道長爺爺,荸薺長什麼樣?”

“就是叢生的幾叢雜草,跟韭菜差不多,很不打眼。”師無咎吃了一個煮荸薺,才接着道,“滋味嘛,就是比這個多汁新鮮點兒,老道剛吃了一口就被那家的狗瞧見,汪汪叫着嚇得老道腳一滑掉進泥溝,不只丟了好多銅錢,還被那家婆子好一頓罵。”

說完,師無咎還看了一眼蹲在旁邊的大黃。

師傅去年犯天狗煞,到哪兒都被狗欺負,小暖不厚道地笑了。

“那您老後來咋脫身的?”秦氏也跟着問道。

師無咎得意洋洋道,“老道給那家姑娘算了一卦,只收了一半的卦錢。”

小暖眨眨眼睛,“對了師傅,您在街上碰到的那個說話很厲害的大眼睛姑娘……”

“九清吾徒。”

“徒兒在。”小暖立刻停住。

“你的聲音太難聽了,好好喝湯,好了再說。”師無咎吩咐道。

“……”小暖默默捧起碗,繼續喝湯。

喝完湯天色已晚,秦氏命人收拾好前院客房留師無咎過夜。小暖送師傅回客房時,不曉得為何大黃也要跟着。

師無咎回頭看了看,笑道,“這狗可了不得,聲名比你大多了。”

因柴玉媛一案,大黃的聲名響徹大江南北,當然比自己大多了。

“它跟着咱作甚?”師無咎問道。

小暖也不曉得,轉頭看小草。

小草笑眯眯的,“大黃很喜歡道長爺爺。”

見這狗在自己面前搖尾巴,師無咎在身上找了找,掏出錢袋子,把少得可憐的幾枚銅錢倒出來裝進袖子里,忍着心疼把錢袋遞給大黃,“拿去吧。”

大黃立刻咬了錢袋乖乖回窩了。

小暖……

待送師傅到前院後,小暖低聲問道,“師傅,師姑那邊好些了沒?”

師無咎點頭,“托你的福,馬上要好了。”

道家弟子立了大功,師妹在太后面前說錯句話那點小事兒,也就順其自然地過去了。

“能幫上忙就好,徒兒還因為師門有難啥忙也幫不上難受呢。”小暖傻呵呵地笑了。

“你只要好好的,就是幫師門的大忙。”師無咎也笑呵呵的,“徒兒,那棉衣的事是你的主意吧?”

“嗯。不過我們對外說是我娘的主意。”小暖直言相告。

師無咎點頭,如此甚是妥當,不過,“秦日爰那個身份徒兒需萬分小心,莫引來欺君之罪。”

小暖點頭,“師傅放心,妥妥的。”

“烏家的事牽連甚廣,你不要跟人亂講,以免惹禍上身。”師無咎又叮囑道。徒兒為烏家抱不平,他又何嘗不是,可這等君王事哪是他們能議論的。

小暖忍不住低聲問道,“師傅能觀天象,您看什麼時候能換天?”

師無咎腳下一滑,差點趴在炭火盆上烤了鬍鬚。他鎮了鎮神,咳嗽一聲道,“九清吾徒。”

“徒兒在。”小暖乖巧低頭,任誰也看不出這樣一個小丫頭能說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話。

“天機不可泄露,回去洗洗睡吧,明早隨為師去烏家做醮儀。”師無咎吩咐完,見徒兒不甘的小模樣,便又道,“天下事皆有因果定數,該來的總會來,你只需順應天道便是。晟王柴嚴晟乃是你的福星,你日後多與他走動,對你的生意和運道都大有助益。”

三爺不光是她的福星,還是她的財神爺呢。小暖笑彎了眼睛,“徒兒知道。師傅,什麼天道,徒兒該如何順應天道呢?”

若是旁的弟子問他,師無咎須得費一番唇舌,不過九清問他,師無咎回答得異常乾脆,“你隨心所欲,便是順應天道。”

她面相死中帶生,乃是這世間的變數,吉凶難辨,亦無道可循,只能順應她自己的心意行事。

這樣也行?她這師傅當得是不是太水了?小暖獃獃地張着小嘴兒,半天沒回過神來。

師無咎接着道,“去年你拜師時,為師觀晟王命局中姻緣淺薄,債不多情不深,實非良配。徒兒若想嫁他為妃,還需仔細斟酌才是,莫做了賠本買賣。”

師傅又看出來了?小暖趕忙問,“師傅去年在湖邊遇到徒兒,說徒兒姻緣近了,那個命定的人究竟是誰?”

師無咎捋鬍鬚,“為師今年不算姻緣。”

……夠狠!

小暖出來時還鬱悶着,綠蝶走到她身邊小聲道,“姑娘,三爺派人給您送了一瓶葯過來,說是治嗓子的。”

小暖接過冰涼的小瓷瓶,緊緊握住,師傅說了她隨心所欲就是順應天道,現在她就想嫁三爺了!

第二天,本來打算起來陪着師傅到烏家做醮儀的小暖,卻頭暈眼花嗓子痛,起不來了。

華郎中給她號脈開藥後,師無咎叮囑她在家休息,便穿上秦氏為他準備的棉衣,暖暖和和地去了烏家。

待到娘親熬好黑乎乎的湯藥端進來,小草的小眉頭皺得比姐姐還厲害。

小暖屏住呼吸,端起葯碗一口氣全喝了下去,小草立刻一顆酸梅,“姐快吃!”

小暖把酸梅含在嘴裡壓住葯的苦味,嘗嘗地出了一口氣,“這葯苦的讓我一輩子不敢生病!”

“這樣最好!”秦氏探手進去摸了摸小暖的後背,才放下心來,“沒發熱,捂着被子睡一覺就好了。”

秦氏拉着小閨女到外邊玩,留小暖一個人在屋裡睡覺。小暖本覺得不困,可閉上再睜開眼睛時,已是後晌了,起來用過飯覺得嗓子也舒服了許多。

秦氏見閨女有精神了,才道,“書彥來了一會兒了,在外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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