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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書彥走後,小暖坐在廳內獃獃望着炭火盆。這盆里的炭燒燼後沒有結成塊而是成了灰,這是極好的銀霜炭,是布莊的“客商”三爺論車送給秦日爰的。

三爺本來想送宮中賜下來的紅蘿炭,但紅蘿炭是皇家用的東西,三爺怕太扎眼才作罷,說讓小暖先委屈着用一陣兒銀霜炭,待他們的親事定了就能名正言順地用紅蘿炭了。

其實小暖對這些沒那麼講究,銀霜炭已經比她自己去年在濟縣買的上等炭好多了。沒有難聞的氣味兒,沒有熏得人眼睛流淚的煙,但小暖現在真希望這炭有煙,好讓她有借口哭一哭。

趙書彥是第一個幫她的人,是她的合作夥伴,是她生意上的領路人。他很有商業頭腦,大多數時候能跟小暖不謀而合,兩人合夥做事時覺得非常痛快……

可惜,趙書彥喜歡她,她卻沒喜歡上趙書彥。如果她也喜歡趙書彥,這事情就完美了。

小暖雙手抱膝縮在椅子上,這事兒怪不得趙書彥,也怪不得她,只能說緣分不到,她……真難受。

大黃跑進來用爪扒拉她的腿,一下一下扒着。小暖抬起小腦袋看看褲子上的泥爪印,問道,“不想去玩。”

大黃繼續扒拉。

“有事兒?”

大黃立刻轉頭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小暖,示意她跟上。小暖順從地站起來,跟大黃往外走。

走到大門外,她見到趙書彥立一動不動地立在銀白的天地中。

大黃過去又扒拉趙書彥的袍子,趙書彥抬手摸了摸大huángbīng手的狗毛,“大黃,書彥不想玩雪,也不想抓兔子,你去找綠蝶或張冰,可好?”

好好一個斯文的笑面虎,因為自己成了這樣,小暖心裡不好受,往前走了兩步。

趙書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娘給我尋了好幾家姑娘,問我中意哪一個。我想找個門當戶對的賢惠妻子很容易,但尋一能與我比肩共度一生的女人很難,近二十年來,我只遇到你一個。”

“陳小暖,我趙書彥是個商人。”趙書彥說完依舊沒有回頭,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綠蝶過來問道,“姑娘,趙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暖微微搖頭。

趙書彥說他是商人,商人不想做虧本的買賣,商人看準的東西會算計得失,若是出手便不會輕易放棄。

只是小暖不知道趙書彥心中算計的得和失,到底哪一個更重。

“天寒,姑娘回吧?”綠蝶曉得趙書彥對姑娘的重要性,不想她再因此傷情再加重病情,勸道。

小暖不想不去,她想多呼吸幾口這乾淨凜冽的空氣,讓自己的腦袋更清醒些,“小草應該快回來了,咱們等等吧。”

下了雪後,小草去秦家村當然不是讀書,而是在村南的坡地上玩兒滑雪。若是不生病,小暖也想去的,滑雪太有趣了。

大黃一聽這話,二話不說地跑了出去,快得小暖都來不及說句話。

按說滑雪那麼熱鬧的場面是少不了大黃的,不過小暖生病了,它哪兒也沒去,只在家守着。大黃雖然小心眼兒,貪吃、又懶,但實則貼心得很,家裡人生病它都會守着,不離不棄地守着。

小暖抽抽鼻子,轉頭看着第一庄外。

沒多大一會兒,大黃就帶着小草和張冰跑了回來,小草跑幾步摔一跤,摔倒後咯咯地笑。

“姐姐,找我?”小草跑過來,臉是紅的,身上的小衣裳也是紅的,像雪地里的一團火。

小暖見了覺得心裡暖和,她抬手摸了摸小草汗津津的小臉,“該吃晚飯了,去年三胖叔做的滑雪車還能用不?”

小草眼睛彎成天上的月牙兒,“讓大牛哥馱着滑山坡比坐滑雪車還好玩!大牛哥馱着小草比阿妞她哥滑得還快呢!”

小暖……

“三嬸兒在不?”

“不在,小花妹妹在,大牛哥馱着小草,小草馱着小花妹妹,一下衝到雪裡,這樣衝進去就是一臉雪,可好玩了!”小草手舞足蹈地講着。

大牛這可憐孩子……小暖咳嗽一聲,“張冰,把暖棚里的青菜弄一些送去給三嬸兒添個菜。”

“汪!”大黃叫了一聲。

小暖問道,“大黃想去?”

小草又笑了,“大黃讓張大哥給大牛哥送兔子。”

張冰咧了咧嘴。

這大雪天的去哪兒抓兔子,小暖趕忙道,“青菜比兔子好,現在老將軍去了,大家都在吃素,送肉不合適。”

張冰得令,立刻去了。

“姐,咱爹也病了。”小草歪着小腦袋,“爹在爺爺墳邊搭的窩棚昨天晚上被大雪壓塌了,所以爹被凍着了。”

活該!這大冬天的不在家裡暖和着,偏要跑到墳邊裝相!

“阿嚏!”小暖揉揉小鼻子,打了個噴嚏。小草趕忙拉着姐姐往回走,嚷嚷着讓娘親給姐姐熬薑湯祛寒。

小暖捧着熱騰騰的薑湯,看着娘親、妹妹和大黃擔憂的臉,忽然覺得要什麼男人,家裡有娘親和妹妹和大黃,就足夠了。

喝了薑湯後,小暖又打了個噴嚏。她揉揉小鼻子,這是有點感冒了呢,“翠巧,讓人把西裡間的炕燒上,我今晚去西裡間睡。”

待用完晚飯喝了葯後,秦氏給小暖鋪好被窩,又給她脫了衣裳,讓她躺在暖呼呼的被窩裡才低聲問道,“跟書彥吵架了?”

小暖開始琢磨着娘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給趙書彥叫“趙少爺”,而改叫“書彥”的。似乎是……余小歡被三爺秒掉後?

小暖撓撓頭,愁人啊。

“是為了生意上的事兒?”秦氏又問。

小暖不知道如何跟娘親解釋,只是可憐巴巴地伸出小胳膊,“娘,抱。”

“抱什麼抱,縮回去!”秦氏把她的小胳膊塞回被窩裡,壓好被角,又問,“這麼說是你的不是了?”

小暖……

“書彥脾氣多好,你幹了啥能把他惹生氣了?”秦氏教育起女兒,“娘不懂做生意,但一人智短兩人智長,書彥是他爹手把手教出來的,他說話做事都講究,他說的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你就算覺得不對,也該多琢磨琢磨,別仗着人家對你好,你就鬧小性子。”

“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你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會跟你說真話的有幾個?他們還得靠着你養家糊口呢,當然處處哄着你。書彥不一樣,他到了什麼時候也會跟你說真心話……”

秦氏嘮嘮叨叨地勸了小暖許久後,才回東裡間抱着小草睡覺。

愁人啊……

小暖望着黑乎乎的房頂嘆了一口氣,就聽院里的大黃叫了兩聲。小暖立刻做起來,這大晚上的,誰會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