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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木雕泥塑般跪在地上的方挽離,左邊臉頰上是被人劃傷未愈的疤痕,右邊臉頰上剛被父親打的紅腫,甚是狼狽。

寧侯夫人看着這心頭肉,淚流不止。

寧侯長女乃是庶出,寧侯夫人親生的女兒只輓歌和挽離兩個,由她親手悉心教養,吃用俱是最好的。這兩個孩子也給她爭氣,品行才德一等一的好,每次聚會聽老姐妹們誇獎她們姊妹,寧侯夫人都是笑不攏嘴,覺得此生足矣。

可誰知輓歌在賜婚晟王一年後忽然病逝,生生將她的心割走一半。輓歌離世後,挽離也卧床半載,哭哭啼啼地說姐姐將晟王託付給了她,讓她替姐姐好生伺候晟王。

寧侯夫人深信不疑,所以她極力想促成輓歌嫁入晟王府之事,也算全了兩個女兒的心愿。不只是她,在她的遊說下,老夫人、太后也是拿了這樣的主意。可誰知晟王卻百般推卻,讓她們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其中因由!

寧侯夫人身子晃了幾晃,跌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方挽離,心中千頭萬緒卻無從也不敢捋起。

方子寧被這氣氛壓抑得要瘋掉,他喃喃問道,“會不會晟王說的血書根本不存在,是他不願娶三姐才這樣胡謅的?”

方子安苦笑,“二弟覺得晟王有必要這樣做?”

沒有……方子寧低頭。

寧侯夫人踉蹌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方挽離面前,顫聲問道,“離兒,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你姐跟說讓你代她照顧晟王么,為何又有血書?”

方挽離木然地抬起頭,雙目無神聲音沙啞,“女兒不知,女兒不知……”

說著說著,方挽離便一點點地癱軟在地,失去知覺。

“離兒,離兒!”寧侯夫人大驚失色,“來人,快來人!”

方子寧趕忙將將三姐抱起放到卧榻之上,寧侯着人喚郎中診治。寧侯夫人不住地拿着帕子抽泣着,“老爺,此事該如何是好?”

寧侯不語長嘆一聲,“還能如何……不論如何,三妹嫁晟王這件事,兒是不贊成的。”

“咱贊不贊成都沒用,晟王那邊是絕不可能點頭的。”方子寧越想越覺得丟臉,“二姐交給晟王的遺書,和三姐說的二姐的遺言完全相反。所以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一定是咱寧家的女兒不對!父親,母親,兒子只要想到這幾年晟王每聽人提及三姐要代姐出嫁時的心思,就……無地自容。”

誰說不是呢……寧侯雙手抱頭,恨不得砍殺幾個人才能出氣。

方子安分析道,“晟王那裡的血書是二妹親手交的,但三妹口中所講的二妹讓她照顧晟王之託,除了三妹,咱們無一人聽聞。”

“大哥的意思是……三姐在說謊?”方子寧輕聲道。

“我倒是希望她只是說了謊,若是她還……”

“閉嘴,你給娘閉嘴!”方子安的話還沒說完,寧侯夫人就發了瘋,若將要溺死的人一般抓住這最後一根稻草,“都給我閉嘴,這件事以後誰也不許提起,娘不許,聽到了沒?”

“不查清楚,如何對得起二妹,如何能幫三妹洗脫嫌疑?”方子安皺眉,轉首去看父親,等他拿主意。

寧侯方書鈺踉蹌着,一步一步地出房門,方子安示意二弟留在此處安撫母親,他則快步隨着父親而去,繼續勸說著,“父親,二妹死得蹊蹺,她既然留了血書,咱們就該……”

寧侯仰頭望月,老淚長流,“子安,你娘說得對,此事不可再提。”

可是……

方子安低頭,死者已逝,生者猶在,此事若查出三妹是無辜的還好,若真查出二妹的死與三妹有關,他們當如何處置她,外人又會如何看待他們寧侯府?

既然如此,還不如不查……

可這根刺埋在心裡,他們怎能不難受?方子安,真真是長歌當哭!

他們不想查了,第二日醒來的方挽離卻跪在地上哭求徹查二姐的死因,“女兒若不知事情真相,晝夜難安!”

寧侯夫妻拿着三爺着人送過來的血書,再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兒,一時難斷,只得將此事告知母親,請她老人家哪個主意。

方老夫人聞言只說了一句,“將方挽離遠遠嫁了。”

寧侯夫人聽了身子便是一顫,就連母親也是懷疑挽離的,“嫁到……何處?”

方老夫人抬起松垮的眼皮,半晌也是長嘆一聲,“冤孽啊……”

這時,太后又傳來口諭,請方老夫人進宮議事。一夜未睡好的方老夫人慢吞吞進了慈寧宮,太后娘娘直言道,“聖上已經着人擬旨,要給晟兒和陳小暖賜婚了,這件事……”

方老夫人跪地道,“娘娘,是離兒無福,此事也不得強求。”

見嫂夫人竟突然鬆了口,太后自是開懷,着人將她扶起才道,“此事也怪哀家,嫂子給挽離好生挑一挑,看京中哪家男兒可她心意,便來告知哀家,哀家為她賜婚!”

太后能如此已是極大的恩待了。方老夫人回府後直接去了方挽離的閨閣,滿心的猜疑全都隱去。已經死了一個,這個總不能再沒了,以挽離的心志和手段,方老夫人知道無論把她嫁到哪家去,都是方家的一個助力。

方挽離掙扎着起身,虛弱無比地問道,“祖母也不信離兒,覺得是離兒害死了二姐么?”

方老夫人搖頭安撫道,“你是個好孩子,祖謨是看着你長大的,還不曉得你么。雖在親事上有些不敢,但你還做不出這樣的事兒。”

方挽離的眼淚一粒一粒地落在衣衫上,氣若遊絲,“可二姐的血書……”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她怎還不依不饒的?方老夫人擰起眉頭,“以前的事兒祖母不再追究,你好好養着。太后娘娘跟祖母許了,除了晟王外你中意哪家兒郎,娘娘都會給你賜婚,這是你最後的一點體面。若是你再不想嫁,便收拾收拾去家廟吧!”

待祖母去後,方挽離躺在床上獃獃望着頂上的銀絲帳幔,不甘的淚水順着眼角一滴滴滑落,浸濕了枕頭。方輓歌!最後壞她好事的,竟然是個死人!

三日後,聽聞太傅家的寧老夫人和宗正寺卿柴旭鳴的夫人攜手入第四庄,為晟王提親求娶陳家小暖,舉城震驚。方挽離將滿床的帳幔剪得支離破碎。

再十日,為晟王賜婚的聖旨傳到第四庄時,方挽離也掙扎着起身跪在方老夫人面前,“孫女想進易王府。”

方老夫人聽了,緊緊鎖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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