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災蔓延六省九道，運河下游、長江中下游、黃河下游、淮河、珠江、濟水、清江、錢塘江，一夜之間，洪濤遍地，受災人數以百萬計。

揚州知府焦急的在府衙上走來走去，好吧，其實他也沒那麼焦急，水災之前，李達就已未卜先知的將靠水吃飯的人家帶離安全地界，又由於準備充足，衣食具備，又有漕幫人維持秩序，杜絕了偷、搶、拐、賣。

水災最殘酷的環節不是災民被水淹死，而是餓死、病死、瘟疫和混亂的秩序。

這些最難做的事漕幫人都做了，官府要做的，只是征木料工具，幫人新建房屋而已。

所以知府大人不是火燒眉毛的急，而是立功心切的急，在他看來，李達無論是漕口大佬，還是陽司校尉的身份，都不需要這種‘政績’，但是他需要啊。

所以他迫切希望李達回來，跟他對一對口供，就是因為在他的英明領導下，揚州範圍內才會取得如此驕人的戰績。

“知府大人，這是鎮災的批文，還有災民急需的木料、糧食、傢具物品，災勢一起，城內必有奸商囤積居奇，希望大人以雷霆手段治理奸商。”王師爺面無表情的道。

“本官批，本官這就批，那個，王老先生，你知道咱們這位李五爺現在在哪兒么，關於賑災事宜，本官覺的有必要跟這一位好好討論討論，”知府一本正經的道。

王師爺見好就收，笑呵呵的道：“五爺心善，見不得人慘，帶着人去海陵縣幫忙了，你也知道，那裡有一條內河，淹沒了好多人，而且這海陵縣也是您的治下，這也是好事啊。”

“是是是，不過李五爺一旦回來，立刻要通知本官，居然還有奸商敢在此時鬧事，本官不砍了他的人頭！”知府殺氣騰騰道。

本來大家都很爛，那就沒什麼話好講，但現在揚州突然一枝獨秀，那麼知府要是這點心氣沒有，那可就真的是不配當官了。

……

雖然對外宣稱是賑災，但事實上，李達是被人請來的。

自從昨夜洪災開始，李達手上的陰陽簿就沒消停過，就跟沒事開車的群一樣，不斷亮起信號，然後就是各地人名，金陵、無錫、常州、鎮江、玄安等幾十個地方的鎮魔校尉都來了求救信號。

其它人可沒有地方神祗相助，更沒有道行高深到能驅使諱令符篆的道人，一旦有妖物掌握住災禍源頭，法力就跟喝水一樣暴增，很容易就形成一個山級的大水怪，那就更完蛋了；所以便是六品、五品的高手，也有求救信號傳來，甚至許以重利。

當然，就算利益再大，也沒有人受召，各人自掃門前雪，自家房子都要壓塌了，自然沒人願意幫助別人。

只有李達這個意外。

李達之所以願意出手相助，一來馮天成和他還算認識，二來這海陵縣處於揚州下遊河段，他想試一試龍王神力的影響。

洪災泛濫中的唯一一個好處，便是上下游的神祗覆蓋範圍被打破了，傳播信仰的第一步，便是要將當地神祗或收或剿，以前沒有這個機會，而且智商太高的神祗也會引起陽司懷疑，所以這種機會很難得。

馮家在當地縣中是大戶，世襲錦衣衛千戶，沒有這種跟腳他也進不了陽司，雖然自皇明中興以來，錦衣衛權柄被削弱許多，但在整個縣中，馮家毫無疑問是土豪大戶，他在揚州城就聽過，海陵十畝地，七畝屬馮家。

馮天成對於李達的到來很是驚喜，畢竟論起地位來說，他這個小縣縣尉還在對方揚州鎮魔縣尉之下，鄭重道謝後，他指着被洪水沖濫的另一片，隱約浮起的地方，悲憤道：“我家祖墳被淹了。”

一般人家都是挑選風水好地，大抵都在山上，但是馮家有錢有地有權有勢，祖宗突奇想，乾脆圍河造墳，結果萬萬沒想到的是，洪水一來，把他家祖墳給淹了。

如今這祖墳里被一窩蚌精給佔據，這蚌精喜**氣，不僅將他祖宗的魂魄喚醒，並且吸食鬼精，養成爪牙，其中的蚌精領更是在突破廟級的邊緣；他組織了數次家將圍攻，都被打退了出來，一旦讓它成功突破，無人能治，所以李達來的正是及時雨。

這一次重整軍備後，三艘小舟上，除了李達二人外，還有十幾個身穿布甲、手執火銃的家丁。

李達見狀問：“這火藥武器能對鬼物有傷害嗎？”

馮天成低聲道：“一般武器自然是無有作用的，只不過這銃里的鉛彈是山頭特製的，對鬼物有針對性作用，我大伯在兵部當官，偷偷幫我弄了一些。”

李達微微吃驚，兵部連這種武器都開始研了，這是不是平a聶小倩，集火黑山老妖的節奏。

不過馮天成也解釋了，這種製造丹藥的材料很難製造，所以無法批量生產。

一行人下了船，順水趟進了墓穴，好在馮家墓雖有一半泡入了水中，但材料用的極為嚴實，從小門中走進去後，水量越來越少，最後只沒入腳踝部位。

馮家墓穴兩側牆壁是用墨石鑄造，地下墓穴遠比上層要寬敞，大約兩個籃球場的面積，分別開闢了幾十間墓室，墓穴表面刻有回魂花、忘憂草、還有一些極其複雜的梵文道律，李達走在其中，居然感到一絲絲的壓制。

除此之外，每間墓室中，都有數位或十數位兵卒雕像，這很顯然已經越了普通墓穴的規格，李達斜了對方一眼，現這一位表情訕訕，笑了笑，沒有拆穿。

“要小心了，李校尉，在這裡往下，那蚌精藉助合墓之勢，已經孕育出一絲絲河神的氣勢了，普通的廟級鬼物遠非它的對手。”

“如果不是令祖為了庇佑子孫，截斷了這條內河的水勢，將風水精華融入墓穴中，這才一天的功夫，蚌精怎麼會這麼快吸收水災之力。”李達意味深長的道。

風水之說，不是看神，而是看人，譬如據說朱元璋生於盱眙縣靈跡鄉土地廟，所以土地廟備受崇敬，而馮家祖先這種做法，也未嘗沒有吸收一方水土之力，化作河神的意圖，但沒想到一場大水衝來，墳頭別說冒青煙了，只剩游泳圈了。

馮天成咬咬牙，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道：“除了說好的三百點功值，還有兩百除魔鉛彈。”

“馮校尉太客氣了，本官是為了好處才來的嗎，”李達假惺惺的道。

沒走幾步，李達忽然停下腳步，揚眉道：“不對勁。”

“鬼打牆？”馮天成立馬反應過來。

“不，江河裡的水鬼可不像是岸上，它們不玩那一套。”

鬼打牆產生的物理條件是建築物和密閉的通道環境，江底下可沒有這種東西，它有的，是暗流漩渦。

鬼打牆是找不着方向，而暗流漩渦是能找到方向，卻找不到人。

為什麼他會知道，因為他在還在做鹹魚的那段時間，手下一個水鬼就會這種手段，可惜自從變成人後，跟下面的小弟們就失聯了，還沒等他想辦法，洪水就來了，李達對此頗為嗟嘆。

龍王神力雖然在抵抗水禍時又一次耗光，但是藉助神像的感應，他能輕易找到方向，繞開主墓穴，看似在墓室中胡亂走動，但是所過之處，一道特殊歌唱聲越來越明顯。

馮天成眼中閃過一絲激動，他組織了數次家丁攻打墓穴，結果都被神出鬼沒的蚌精打退，如今對方最強大的一點被破開，那麼奪回墓穴的把握至少加了三成。

果然，等李達再一次打開房間，來到主道後，迎接他的，便是成堆的墓穴士卒，這些打扮成明朝衛所官兵的鬼卒。

“牌刀！”

“舉槍！”

“放銃！”

這些連鬼級都沒到的小卒子根本輪不到李達動手，隨着一聲聲火銃聲響還有青煙，中了招的鬼卒重新裂成雕像。

李達摸了摸牆壁，細密的水珠，墓穴好像是在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