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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達一直以為爾康是御前一等帶刀侍衛,啊不,是某個破落二代,又或者是私生子之類的,完全沒想到對方是皇孫!

他重又打量了對方,一身漿洗髮白的布袍,帶着補丁的鞋子,面色帶有少許的菜青,長的雖然稱的上英俊,一副破落讀書人的氣質,破落是關鍵,按現在話來說,就是窮diǎo絲。

這傢伙會是皇孫?這得是多不受待見才能混到這個地步啊,zàofǎn被抓了還是給皇帝帶綠帽了?

等等,關耳康,鄭康!

“康皇孫,站如松,坐如鐘,言行舉止要四平八穩,看來你把本官交給你的東西都忘了。”禮部尚書曹勝板着一張臉。

鄭康一副被打怕了的模樣,咽了一口吐沫才幹笑道:“老師,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你看小王都混成這樣了,還講什麼規矩。”

“qióngrén不講規矩,就會反抗國法,富人不講規矩,就會為富不仁,官員不講規矩,就會欺壓良民,皇族不講規矩,天下就會大亂!”

曹勝一字一句,一副班主任的范兒,一套大道理說完,鄭康下意識的聳拉着腦袋,一副沒氣的模樣,嚇的肚皮‘咕咕’直叫。

見狀,曹勝先是眉頭一皺,然後眼神緩了緩,淡淡道:“本官記得皇家的廩銀還不至養不活一個皇族吧?”

鄭康撇了撇嘴,“那吳老太監給的錢,我用着嫌臟。”

李達眉頭一揚,吳老太監?皇陵的那個吳先生?

一時間場面沉默起來。

最後還是食鐵獸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腿一軟,趴到在地,雙手拍在肚皮上,這是要進食的徵兆。

“要不,咱們先吃飯?”李達試探性的問。

席面很豐盛,八寶八珍、炒菜時鮮、魚蝦蟹蚌、還送來了一條烤豬,正被鄭康和食鐵獸搶着吃。

“搶什麼搶,你看你都肥的,還不給我減肥!”鄭康一邊吃的油頭滿臉,一邊一腳蹬開了食鐵獸的爪子,宣告了這頭烤乳豬的歸屬。

這皇子是假冒的吧,鹹魚皇子?

曹勝看着對方的吃相直皺眉,不過還是一言不發,講究個食不言;倒是鄭康將烤乳豬啃了一半後,才發現兩人正詭異的看着他,連忙哈哈一笑。

“李五爺、師傅,吃,吃啊,別客氣。”

吃飽喝足,或者說在這位康皇孫一人承包了大半個席面後,曹勝才開了口。

“護神道人要來了。”

“那biàntài道士過來做什麼,不會又要找人做什麼道術研究吧,”鄭康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清,做乾嘔狀。

“辰龍不見了。”

李達抿了一口茶,他沒吃飽倒是看飽了,疑惑道:“不見了?”

這傢伙不是被武金剛救走,養傷去了嘛。

“……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民間人士也消失了,他叫做武元和尚,是武行中的大拳師。”

李達心裡‘咯噔’一下,消失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兩個武行的高手會消失在揚州,他們消失之前為什麼會找上你,為什麼會和鑲黃旗的幾個旗人衝突!”曹勝盯着李達道。

李達猶豫了下,除了貂奶奶外,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他相信這位古板死硬的尚書大人跟武行沒有關係,他沒有那種氣質。

而且這件事不查不知道,一查肯定就會明白,他不可能封住所有人的嘴。

“真的假的,五爺你好本事,居然硬生生挑起了大拳師的廝殺,還弄死了一個?”鄭康大驚小怪道,他算是半個武行人,自然明白一個大拳師的厲害程度。

可以這麼說,哪怕是千人以內的小型戰役,只要大拳師想走,這一千人都未必攔得住他。

“靜心沉氣,”曹勝皺眉道,古怪看了李達一眼,“你確定辰龍沒死?”

“沒有,我能感應出來對方還有一絲氣,不然那武金剛也不會連架都不打,轉頭就帶人走了,肯定是去治療去了。”

李達說的若有其是,其實他也沒親眼看到,不過他可不想把辰龍‘死’在揚州這種推測定實,他的目標是挑起象形拳和鑲黃旗這一支的爭鬥,不是加上他一起玩三國殺。

曹勝對此沒多少懷疑,陽司最忌內鬥,李達在武行的規矩內,玩一玩偷梁換柱他相信,但弄死陽司同僚他是萬分不信的。

這小子但凡有一點腦子,就不會做這種蠢事,陽司內部有的是方法能驗明真假。

“那你可倒霉了,五爺,我可跟你講,正一道幾個dàfǎ師中,護神道人是出了名的腦子有問題,你不知道啊,他曾經拿活人做妖魔實驗,比起邪道還要邪,你可麻煩大了——”

曹勝聞言皺眉,“天下之大,莫大於國法,沒有王旨,護神道士有什麼資格去監察一位六品校尉!”

李達聽後同樣暗道麻煩,按道理來說,自己只是去喝個茶,是有理可講的,但就怕碰上個護犢子的不講道理,比護犢子更可怕的就是人家是個瘋子。

鄭康見曹勝眉頭緊皺,趕緊縮了縮腦袋,他小時候是被人打手板打出陰影來了,不過仍舊給了李達一個‘你自己意會’的眼神。

李達琢磨了下,在揚州自己要人手有人手,要大拳師有大拳師,唯一擔心的是對方仗着道法修為強吃自己,不過他對此也準備了手段。

他放下茶碗,露出淡淡的笑容:“皇孫殿下、大人,既然二位的目標都是黑暗世道,不如就在我家住下,然後再做打算吧。”

……

入夜,李達咽了口吐沫,看着砒霜似的湯藥,臉上青筋鼓起,猶豫了許久,咬咬牙,一飲而盡。

然後就是一種要升天般的苦感,螺旋環繞直衝降落似的從口腔中bàozhà開來。

強忍着這種biàntài般的口味,李達按照璇璣老道傳授的心法開始消化藥力,很快,李達的嘴裡緩緩吐出一道白氣,這股氣時而分三,時而合一,每次分合之際,都會大上一圈。

過了許久,李達收功,只感到魂魄融融,渾身一股暖意,像是身、心、靈似要融為一體一樣。

‘山主,我們上清宗的功法果然厲害,kèyào就能修鍊。’

‘哼,上清功法博大精深,這點算什麼。’

李達笑了笑,不以為意,又問:‘山主,關於這個護神道人,你知道他的來路嗎?’

璇璣山主跟這護神道人算是一個時代的人,李達估摸着二人應該有所了解。

璇璣山主沉默了一會兒,道:‘當年正一天師座下有兩個最出色的弟子,一個崇聖,一個護神,其中崇聖早已被確認為下一代正一天師,至於護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至少有三次,正一道長老要用門規誅他,其中他犯最輕的一個門規,他用活人修鍊邪教功法。’

李達抽了抽嘴角,這還真是——厲害。

‘但是三四十年過去了,崇聖道君沒當上正一天師,護神道人也沒有被趕出山門,為什麼?’

這一次,璇璣山主沉默了更久,就在李達都要等不住的時候,才有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來。

‘因為護神道人創立了鎮魔校尉和捉妖長吏兩大修行體系,並藉助朝廷的力量滅了上清宗。’

‘果然如此。’

正兒八經的生死大敵啊!

李達摸了摸頭上的汗珠,自言自語:“我去沖一把臉。”

冬天的星空總是很乾凈,尤其是在雪天過後,李達從後院的井裡打了一桶水,一把沖在腦袋上,頓時消了燥熱。

他仰望星空,順帶看到了後院屋檐上躺着一道人影,想了想,翻了上去。

“李五爺大晚上不睡覺?”

“殿下怎麼也不睡?”

鄭康指了指一身打着補丁的粗布máyī,自嘲的一笑:“你見過這麼慘的皇孫嗎?”

“沒有,”李達看着天空,頭也不回道:“我只見過你一個皇孫。”

鄭康吐了口氣,道:“五爺,想知道我這正牌皇孫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嗎?”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