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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頭和尚是朱矮子從授業恩師的廟中,請來坐鎮的大師,別的不說,單是拳術就在‘wěidà拳師’的層次,而且佛理精深,禪武合一,是李達都要敬重的大師。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同行是冤家的原因,當看到平頭和尚第一眼時,穿袈裟的和尚臉上凶光一閃,二話不說,下跨一提,腳掌繃開似裂,小腿如奔馬,三路炮轟出,上頭、中胸、下腹部,拳未至,三聲恐怖級的爆響便轟面而來。

北拳向來有勢、聲、力三絕,三絕齊出,往往還沒擊到對手,對方就已膽消心顫。

然而平頭和尚同樣是拳術高手,面對如此強勁的拳風,耳朵像是豬耳朵一樣,一下子就合了起來,同時小臂橫架、反抽,像是禪杖一樣準確劈在對方拳根上,以拙勝巧,點開三拳,同時拉馬拔步,‘崩’的一聲拳馬合一,並掌如偃月刀,正是北禪院絕學——短打破刀路!

雙方都是高手,這一拚鬥,剎那間勁力滾盪,拳風如擂鼓,青石磚地面開裂,不知多少東廠番子受此影響探出頭來。

其它三個怪和尚見狀剛要助手,還是老神棍眼尖,連忙拉住三位,眼神示意,只見主位上的李達面色緩緩沉了下來。

袈裟和尚和平頭和尚是同一個層次的拳師,學的同樣是北禪院的佛拳,然而顫抖之中,袈裟和尚卻漸漸佔了上風,攻多守少,拳風中更是多了鍾磐之音。

“夠了,住手!”

幾乎就在李達低喝的一瞬間,兩個和尚同時感到皮毛炸開,好像有一尊無比巨大的魔神用紅燈籠大的眼神冷酷的盯着二位。

同時,兩人又感受到了一股純粹若實質的拳意籠罩全身,在這股拳意之下,兩人的拳技和心靈上的破綻被無限擴大,身體本能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下意識的止住動作。

朱龍用碧淵劍架在袈裟和尚的脖子上。

玄武將平頭和尚的手背在後面。

今時不同往日,李達早已不是揚州漕幫的李幫主,無論從實力上、還是地位上,說句不好聽的,除了武行中的大拳師級人物外,其它人李某人一個也沒看在眼裡。

權勢越來越重的情況下,以往無所謂、能忍受的事,現在再做的話,毫無疑問是在挑釁自己這個東廠大佬的尊嚴。

在自己面前動武,你當你們是天王老子啊!

隨着李達冷厲的眼神,魔神的威壓越發強大,恍惚之間,天變暗了,地變黑了,冷風刮入靈魂深處,那是一種難以想象的寒冷,彷彿**變成了冰塊,冷敷在三魂七魄上。

袈裟和尚第一個忍不住,跌坐在地,雙手合十,猛念佛經。

半晌過後,平頭和尚也堅持不住,同樣跌坐在地,雙腿盤起,手捏金剛印,強行讓自己身入阿賴耶識,行藏合一,除善報、滅業報,進入一種半輪迴境界,去抵擋那無邊無際的魔神壓迫。

不知過了多久,在兩個和尚看來至少是數天的功夫,而對於其它人來說,只有不到三息時間。

“二位坐着幹什麼,本官這裡是東廠,又不是佛門寺廟。”

兩個和尚再也不敢怠慢,艱難的爬了起來,雙方、尤其是那個袈裟和尚,身上竟然浮出大面積的凍傷青腫,顫顫巍巍的拜下,畏懼的道:“小僧有罪,還請上官大仁大量。”

“哈哈哈哈,法空上師有什麼罪過,還要多謝大師送的伽藍經,不過這四位法師是本官的朋友,本官不管你們之前有什麼矛盾,現在都必須握手言和,明白嗎?”

李達雖然在笑,但卻有着不可置疑的語氣。

“小僧明白,”法空和尚的腰更彎了。

等法空和尚離開後,李達才斜了這幾個人一眼,冷哼一聲,“我信中讓你們儘快趕到京城,結果你們硬生生走了一個半月,是你們飄了,還是覺的我這個前幫主拿不動刀了。”

四個和尚你快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了,反倒是老神棍嘿嘿一笑,躬着身子小跑了過去,狗腿子般的給李達倒了杯茶,拍馬道:“那哪能呢,李爺、不,李大人就是我們的指路明燈,您的話更需要時時緊記,須臾不敢忘記……”

“要不是你這老兒暈船,我們只能走旱路,倒霉的碰上三次難民潮,早就到了,”胸毛和尚忍不住道。

平頭和尚上前一步,緊張道:“大人怎麼會認識北禪院空院的人?”

“怎麼了,南邊來了一支和尚去皇宮給皇帝講經,派人送了卷《伽藍經》討好我,這有什麼問題嗎?”李達揚眉道。

如今官場上,明裡暗裡送他禮的官員不要太多,其中不乏一品二品大員,幾個外來的和尚討好自己很正常,要不是看在他們可以給見皇帝的份上,他連東廠的門都不會開。

哪怕對方是武行七大系中的北禪院。

“大人,北禪院不僅是武行拳系,幾十年前,它還是佛門聖地。”

“那又如何,也是幾十年前的事,那時上清宗還沒滅門呢。”

李達不以為然,涼了就是涼了,而且他還知道,北禪院‘淪落’到武行拳系,就是上清宗和正一道聯手打壓的後果。

四個和尚互視一眼,最後還是平頭和尚下定了決心,道:“大人,我知道您上清宗弟子的身份,但您知不知道,我們其實是北禪院最後一代神僧妙空的弟子。”

“神僧!?”

李達微驚,這神僧可不是隨便就能叫的,這是佛法高深的大和尚才有的佛號,非要比較的話,那就相當於道門的祭天法師。

某種程度上,神僧比祭天法師還要難成,因為神僧禪武雙修,拳術境界同樣得是大拳師的水準。

“我印象之中,佛門厲害的和尚不都被上清宗、咳,是正一道悄悄弄死了嗎?”

平頭和尚苦笑了聲:“我們師傅的確可以說是最後一個北禪院神僧,從人的角度上來說,我們之所以加入漕幫,也是希望藉助漕幫之力在江南傳播佛法,免得佛門神通失傳。”

“什麼叫做從人的角度上?”李達敏銳的感覺到不對。

“北禪院有五院,我們做為神僧弟子,本該是五院中的核心弟子,如今卻被排擠出去,大人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一個計劃,”瘦和尚陰沉着臉道。

“眾生平等,在五院主持的口中,眾生包括禽獸、妖魔、精怪。”胖和尚苦澀的笑道。

“禽獸學佛法,不僅能躲避道門耳目,而且比人快,比人厲害,”胸毛和尚撓頭道,“我們不如他們。”

平頭和尚道:“倒不是說我等有種族之見,只是那修成佛功的妖魔,佛法佛理變的越來越歪曲邪惡,眾生平等,所以人吃禽獸可以,禽獸吃人也可以;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所以人吃人也可以,北禪院早已烏煙瘴氣,我們受到排擠,這才下山。”

“等等,你是說妖魔也能修成厲害佛法?”李達問。

“厲害,”胖和尚道。

“很厲害,”瘦和尚補充道。

“非常厲害!”熊貓和尚再度補充道。

平頭和尚搖了搖頭:“小僧一直懷疑,妖魔修鍊佛法一事,其實是受到某一股龐大勢力暗中資助,不然短短時間內,怎麼冒出那麼多佛門高手來。”

“北禪院如今有七個神僧級別的超級妖魔!”

“來人!”李達當機立斷,“我需要入京和尚所有的畫像!”

東廠的效率是極高的,不過半個時辰,幾十張畫像已經掛滿在牆壁上。

平頭和尚掃了一圈,忽然面色大變,驚恐的看着畫像中七個和藹可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一夕!”

“不二!”

“三世!”

“四相!”

“五劫!”

“六道!”

“七夜!”

“他們都來了!”

‘咔嚓’一聲,李達手中的茶碗已然粉碎,同時腦中電閃雷鳴,他終於明白,鄭康口中,皇帝用來掃蕩朝堂的那股強大力量到底是什麼了。

他要借佛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