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宮女與太監都出去後，皇上咳嗽了幾聲，道：“孫公公，扶朕起身！”

孫公公不敢遲疑，急忙跑到皇上的床榻前掀起了那面金色帷幕將皇上扶坐了起來。皇上依靠在軟羅上，望着不遠處的四皇子。

四皇子毫不避諱的迎上了皇上的目光，四目相對，那是一道似愛似恨的眼神！

沉默良久，皇上突然開口，淡淡的問道：“宏兒，父皇且問你，你真的想坐那個位置嗎？”

四皇子沉默了下來，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皇上微微一笑，溫言道：“實話實說便可，就當做是你我父子談心了。”

四皇子合住了雙眼，嘆息道：“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不過是為了保命罷了！”

皇上聽了四皇子的話後臉上露出了一抹凄慘的笑容，“呵呵，為了保命，你就殺了自己同父異母的二哥；你就親手將自己的大哥送入了天牢；你可真是朕的好兒子啊！”

四皇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卻什麼都沒有說。

“呵呵，你這是承認了嗎？”皇上淡淡的問道。

四皇子搖了搖頭，“世上的事無非清濁二字便可概括，但人心除外，人心，誰說的清，誰道的明？皇兄身死景宏也很痛心，但人已去，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只希望父皇節哀順變，莫要傷了龍體！”

“唉，你終究還是不承認啊！罷了，不認就不認吧！景宏，你知道朕為什麼要殺歷天賦嗎？”皇上的臉上寫滿了落寞。

四皇子眯起眼睛，厲聲道：“不知！請父皇如實相告！”

“因為他太聰明了！聰明到連朕都害怕他！只有他死了，朕才能放心！而且，他還殺了朕的兒子！兩個！其中一個甚至是他逼着朕親手所殺！朕不殺他，難解心頭只恨！”皇上一掌拍在了床上，激動的滿臉潮紅，不斷咳嗽。他用手捂着嘴，手上沾滿了鮮血，而這些全是皇上咳出來的！

“陛下，您別激動，快躺下，奴才這就去叫御醫來！”孫公公一臉焦急的想要去找御醫，卻被皇上擺手拒絕了。

皇上擺手道：“不必了，孫公公，你站在這裡，哪都不要去！”

“可…..”

“你非要逼朕給你下旨嗎？”皇上一瞪眼道。

孫公公見皇上急了趕忙低頭站在一邊不敢再提找御醫的事。皇上轉頭看着四皇子，等待着四皇子的回話。跪在地上的四皇子並未說話，只是默默的對着皇上磕了三個響頭。

皇上眼睜睜的看着四皇子磕頭，一聲沒吭，四皇子磕完頭並未起身，沉聲道：“歷天賦所做皆為兒臣授意，與他無關，父皇若是要治罪便治兒臣的罪吧！兒臣，甘願受罰！”

“現在說這些，你不覺得已經太晚了嗎？”

跪在地上的四皇子突然一震，他的臉色變得煞白，臉上滿是凄慘。四皇子緩緩站了起來，自嘲的笑道：“是啊，天賦已經死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看着四皇子失神落魄的樣子，皇上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失望，忍不住喝道：“一個歷天賦就讓你如此消沉，就憑你這般心境如何坐的了皇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那些江湖草莽又有什麼區別！”

“難道只有無情之人才坐的了皇位嗎？是不是只有將身邊人的性命視作草芥才能成為一個流芳千古的明君？如果真是如此，那這皇位，不坐也罷！”四皇子緩緩道。

“逆子！你知道你再說什麼嗎！”皇上怒氣橫生，又是咳出一縷鮮紅。

“父皇，龍體為重！既然父皇龍體欠安那兒臣就先告退了，日後再來給父皇請安！”四皇子說完便對皇上作揖行禮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就在他就到寢宮門前時，皇上突然輕咳了兩聲喊道：“景宏，站住！”

“父皇還有什麼吩咐嗎？”四皇子停住了腳步卻並沒有轉身。

皇上掙扎的坐直了身，他的臉色無比慘白，就連嘴唇也是沒有一絲血色，顯然早已病入膏肓！

皇上扶着身邊的孫公公，顫顫巍巍的說道：“景宏，朕有九子，你排第四，奪儲之人也是四人！老大、老二、老四、老六，如今老大老二全敗在了你的手中，老六身後無國柱支持，在朝中的勢力更是不能跟你相提並論，滅了他對你來說也不過是輕而易舉！朕死後皇位對你來說不過是唾手可得，但朕偏偏不能讓你如願！朕已經吩咐了十殿閻羅，只要沒有朕的手諭確認你為儲君，那他們就要無條件的支持老六登基！景宏，就算你坐上了皇位，面對六個升魂境高手的惦記，恐怕這皇位你也坐不踏實吧！”

看着四皇子鐵青的臉色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朕非昏君，你和老六誰更適合當皇上朕心中比誰都清楚！朕實話告訴你，雖然朕派了鍾志行外加三百黑甲軍去殺歷天賦，但無奈呂衍真人的修為太過驚世駭俗，不但殺了鍾志行而且連斬了四位閻羅！雖然殺了玉玲瓏，但歷天賦卻並沒有死，他現在應該還在天羅城裡！朕現在給你個選擇的機會，只要你肯派人殺了歷天賦，朕當即立遺詔封你為儲君，統治通天帝國！如果你不肯，朕會立老六為儲君，就算你能從他手裡奪得皇位，但剩下的六名閻羅不會讓你坐舒服的！你自己選擇吧，是要皇位，還是要歷天賦？”

四皇子緩緩轉身，沉默了半響問道：“如果兒臣放棄皇位，父皇是不是就肯放過天賦了？”

皇上愣了愣，皺着眉頭問道：“你寧可放棄皇位也要保歷天賦嗎？！”

四皇子重重的點了點頭，鏗鏘道：“如果放棄皇位能保天賦一命的話，兒臣選擇放棄皇位，讓六弟登基！兒臣甘心做一地封王，永不插手朝堂內政！”

“他…值得嗎？他不過就是個謀士！朕不信這天底下就沒有比他更聰明的人！只要你當了皇帝，謀士要多少沒有？何苦死抓他一人？”皇上難以置信的問道。

四皇子對着皇上深深的作揖，沉聲道：“天家無情，兒臣幼時飽受幾位皇兄胞弟的欺辱，父皇對兒臣冷漠如路人，母后的眼裡只有五弟，容不下兒臣一席之地！只有歷天賦，只有他是一心一意的為兒臣好，每次遇到皇兄胞弟給兒臣設下的陷阱都是歷天賦替兒臣掃除了這些陷阱！要是沒有歷天賦恐怕兒臣早就死在哪片荒郊野嶺了！如今他冒着株連九族的危險替兒臣扳倒了皇兄，為兒臣淌出了一條光明大道，他，才是兒臣真正的兄弟！兒臣做不出鳥盡弓藏之事，如果用皇位能保他一命，兒臣覺得，值！”

“要是老六登基後害怕你有異心造反，給你頭上隨便安個罪名殺了你呢？這樣你還覺得值嗎？”皇上冷聲道。

四皇子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值！能用兒臣的命換歷天賦一命，兒臣覺得值！”

“哈哈哈！你倒是還真有那麼幾分江湖氣！好，你與朕父子一場，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朕便成全你！孫公公，筆墨伺候，朕要立遺詔！”皇上朗聲笑道。

四皇子緩緩合住了雙眼，跪倒在地，雙掌襯在額前，朗聲道：“多謝父皇成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孫公公聽到皇上底氣十足的笑聲後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無比，他低下了頭，強壓哽咽，恭敬的道了聲：“是！”孫公公轉身便去準備筆墨了，只不過沒人看到孫公公不經意的抹了抹眼角。

孫公公手腳麻利，沒用多久便準備好了筆墨。皇上坐在床上提起手中的紫竹桿大筆一揮便寫了起來。一邊寫一邊念叨：“自朕登基以來，軍務行政，未至倦勤，不敢自逸。仰為祖宗謨烈昭缶，付託至重，承祧行慶，端在元良。四皇子景宏，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天意所屬，必能克承大統，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朕疾患固久，思一日萬機不可久曠，茲命皇太子景宏持璽登基，即稱帝位！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四皇子猶如雷擊一般，頭皮發麻，怔怔的看着面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皇上微微一笑，“景宏，還不上前領旨？”

“父皇，你…..你為何….”景宏怔怔道。

皇上獃獃的看着面前的遺詔，眼中露出了一抹莫名的情緒，感慨道：“天家無情，為君則更需無情！若是感情用事如何才能治理好一個國家？但為君卻不能無情，君有情，則國有情，君無情，則國無情！身為帝王若是連身邊人都保護不了又如何能保護的了這個國家的子民呢？家便是國，國便是家，君王，就是一家之主！愛民如子，並非隨口一說！君舟民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景宏，切莫讓百姓覆了你啊！”

四皇子重重的對皇上點了點頭，“父皇，景宏明白！”

皇上欣慰的點了點頭，他的臉上竟然奇怪的泛起了正常人才有的紅潤面色，他笑着對四皇子說道：“景宏，你自己上來領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