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的的確確是存在的，而且在它再次響起的時候，林妍注意到了那個角落裡的天才少女——秦雯。

她看着林妍，帶着微笑，舉杯致意。

林妍也端起酒杯，不過她沒有隔空致意，而是直接笑着走了過去，然後在秦雯的身旁空位坐下。

今天的比賽現場要比以前更熱鬧一些，不過大人物卻到場的很少，秦家也只有這位天才少女秦雯出面。

“談談？”林妍坐下後輕聲問道。

秦雯側着頭看着林妍，笑起來甜甜的，又顯得很神秘的樣子。

“談什麼？”秦雯饒有興緻的架勢像是個裝着秘密的孩子。

“為什麼要我救你？”這句話林妍是用私密頻道直接送達的，在她眼裡，秦雯的身體是由上百億跟一維線條構成的，這些使用特殊工藝製造的高科技造物在她的體內如毛細血管一樣密集。

秦雯沒有用私密頻道，她直接開口答道：“因為幾天後，我可能會被殺。”

聲音很輕微，沒有人察覺到她的話。

林妍覺得這個女孩說的每句話都儘可能的簡短，這種短在初次見面的交流上實際上顯得很麻煩。

“你確定？”

“嗯，肯定的，就在比賽結束後不久，當人們發現他們最害怕的東西已經無處不在的時候，他們就會想起是誰做了這一切。”秦雯攤開手心，那裡出現一隻金絲雀。

和之前在萱兒身上看到的蝴蝶不同，秦雯手心的金絲雀是直接從凡人的軀體中“誕生”的全息影像，它無比真實，只是不能觸碰罷了。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林妍早已意識到了聆心01的問題，可這個未知而且和危險的東西已經在全球擁有了75%的保有量，幾十億人都在用它。

“為什麼是個很奇怪的問題，有思想的人認為這是對好奇心的合理利用，更是對人類發展具備推進力的詞彙，可是呢？”秦雯手心的金絲雀消失了，這種東西原本也只屬於地球時期罷了，現在的人類很孤獨，蓋亞星的生物種類對比地球而言實在有些少得可憐。

“可是你們懼怕觀眾問出‘為什麼’？是嗎？”林妍對這種問題很擅長，事實上她從某種意義上稱得上是反思者們的精神領袖，只是生活沒能給她發散思維的時間。

“嗯，對的呢！真是可悲的現實，和理想國差的太遠了。”秦雯的手背上出現了一個新的東西，那是一個天平，而且是模仿地球古文明中的埃及畫風，天平的旁邊還有一個狼首人身的存在，它叫阿努比斯，是衡量王者善惡的存在。

天平的一邊放着真理之羽，另一邊放着死者的心臟。

比羽毛輕的，這個亡者就可以升入天堂與眾神永生。比羽毛重的，這個人就會被打入地獄，被惡魔吞噬。

看到這幅畫的時候林妍終於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

也印證了林妍最初在考慮末日來臨那一刻的掙扎時的設想。

誰活，誰死的問題……

只是代替阿努比斯出現的人類自詡為神明，然後在否定眾生平等的理想國之後，悄然的開始了一場名為衡量真理與生死的舞台劇。所有人都是觀眾，亦都是演員。

想到這裡的時候林妍感到很難過，她其實內心深處對此是深感恐懼，所以始終都在迴避，或者說逃避的，可事實上很多人早已度過了逃避這個過程，開始切實的去做一些事情了。現在辦法有了，只是這真相可以輕易的說出來，卻不見得能夠被輕易的接受。

就像林妍始終在做的努力，嘗試救下五個人容易，想要救下那個女孩卻永遠都做不到了。

但……

這還是太殘酷了……尤其是當林妍明白過來後，她被放在了一個命運的十字路口，在這裡，向生而死，還是向死而生？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

早在地球文明時期，莎士比亞就已經在他的著作進行過反思了。

“您的經歷我聽說了，所以我很想問您一句，讓你來選擇，誰生，誰死？”秦雯說完看住林妍。

經歷是個好東西，起碼在別人和你說起“換一個角度去思考”的時候，你能夠更真切的領會其中的含義，而不是嗤之以鼻不以為然。

生存是人類必然要選擇的，不會有任何一種理想去否定這種價值，所以問題就只剩下“毀滅”了。

那毀滅什麼呢？

道德？維序者已經邁出那一步了，林妍的思路被打通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維序者會在短短的十年里發展壯大到今天這種地步，因為他們的的確確是在以“維序”為至高信仰，為了這種信仰，他們可以做任何事情，不惜任何代價。

人性？這種價值需要保留，但在末日面前它也將成為最可怕的一環，因為既有善良，那又何以忘卻罪惡？在林妍看來，保留固執的天真是一種太過理想化的念頭，就算是你跪下求饒，沒有強制力的約束，拿着槍的人仍可以以他自己的喜好決定你的生死。所以這是一個思想問題。

那麼最後還有什麼？

靈魂……這是最崇高的理想，對靈魂的感觸人類一直都有，卻仍舊無法管理它，只能讚美和祈禱，是選擇升華還是就此墮落？這個問題更加的複雜。

所以，誰生？誰死？

林妍有了她的答案，雖然她很不願意說出這個答案。

“我生，你死。”林妍給出了她的答覆，她性格柔弱，卻是個現實思考中的冷酷者，她明白這才是普通人在面對末日時會做出的選擇。

秦雯點點頭，和她的推演完全一致，但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幾天後，你願意救我嗎？我想有一個重來的機會……在做完我的現在的工作後。”秦雯像個溺水者，她抓住了林妍的手，滿心期待。

林妍看着她，心底的冷漠在消融。

“默然忍受命運暴虐的毒箭，

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

通過鬥爭把它們清掃，

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

這是莎士比亞在他問出那句名言之後的延續。這段話比以往更清晰的迴響在林妍的腦海中。

沉吟許久後，林妍握緊秦雯的手，輕聲道：“我會儘力。”

秦雯得到這答覆她終於可以開心的笑了，許久以來關於善惡的糾纏在她心底如毒蛇般盤踞，讓她始終無法得到安寧，不過現在的她很高興，高興的是自己沒有放棄思考本真的價值，成為像哥哥那樣的演員，在自己的演藝道路上，無論喜好，都要戴上面具發揚他的職業精神。

她沒有這種精神，這一點秦雯很慶幸。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林妍看向雨兒，這個安靜的女孩就像是個純潔的天使一樣，她從一開始就給林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關於這個女孩，林妍內心深處其實很矛盾，因為兩天前韓空文已經告訴了林妍，雨兒其實是一個和林凡一樣的機械生物，只是從雨兒目前的表現上來看，她並沒有成為林凡那種攪局者，而是天真爛漫的如同一個孩子。

所以林妍只是負責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並沒有打算執行韓空文給出的備選清除方案。

這不是仁慈，而是林妍的一種期待。

似乎是為了回應這種期待般，注意到林妍目光的雨兒回過頭來沖她甜甜一笑，小姑娘的笑容很純粹，乾淨的像一張白紙。

林妍也微微一笑，她想起剛才雨兒說過的話，於是問道：“對了雨兒，你剛才為什麼說這些‘華’是壞人呢？”

雨兒想了一下答道：“就是感覺吧，你看啊，這些傢伙明明很強，卻從來不主動幫助人類，而且它們戰鬥的時候樣子好可怕，就跟一群瘋子似的。”

林妍一邊聽着雨兒的話，一邊看向直播畫面。

恰好此時平澤繆和白唯兩人正在和一群機械蠕蟲戰鬥，旁邊的一群“華”則像是失了魂一樣，只是來回走動，連遠程火力支援都沒有。

畫面一轉，來到齊軒的身上時，他正跟着於曉兩人操控着一台陳舊的思維戰車沿着地下街道繼續深入，這時的地下世界已經不太像都市了，因為這裡基本上沒有什麼建築，只有中心一個巨大的身影屹立在那。

這個東西在幾天前就出現了，而且越往深處越多，它們沉寂在黑暗中，大部分是垂首下跪的姿態，看上去就像是一群死去的巨人一樣。

最初齊軒打算靠近一點觀察，不過那裡有許許多多的機械生物，靠近觀察顯然是個不明智的決定，所以一直以來也沒人真正弄清楚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

***********遊戲世界************

“警告，能源核心即將枯竭。”思維戰車的能源儲備不足，駕駛戰車的於曉觀察了一下前方的道路，決定繼續改為徒步前進。

“下車，我們去前邊的樓里找點補給品再走吧。”於曉的身體被機械化之後對能源的需求量大增，起初齊軒還很配合她的這種補給行動，可經過幾次遇險後，齊軒覺得太過冒險了就不太願意去了，可權衡了一下，不和她一起行動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繼續前進，所以也只能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