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是那份被截留的報告。”管家將晶體芯片放下。

書房裡的律斯蒂文朗克目光深邃，在這個臨近劇目正式開演的前一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理順了。只是他還無法接受這真相……

“你出去吧……”朗克顯得很疲憊。

“好的，老爺。”老管家走了，留下孤獨的老族長默默的坐在那。

許久之後，朗克才拿起那枚晶體芯片，但他沒有去看裡邊的內容，只是捏在指尖，帶着困惑和悲哀。

……

“啟動《全面隔絕》預案，這是議長領袖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違背。”韓靖宇在幾天前和律斯蒂文朗克見面時如是說，這兩位政壇上的老對手已經很久沒有心平氣和的交流過了，這一次也一樣。

“可這裡是眾議院，這裡是聯政體，這不是贊斯波爾帝國的皇庭！”朗克怒然起身，這種命令算什麼？重建帝國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還用的着你來和我詳細的說明？”韓靖宇笑了，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這位亦敵亦友的老夥計有時候真的很幼稚。

朗克坐下來，他的手在顫抖。

“那我的孩子們，他們為什麼也要被牽扯進來？”朗克蒼老的許多，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深沉的族長。

“這件事議長領袖已經在查了，不過你要相信你所信仰的東西，它不曾背叛過你！只是還有一隻手，它在戲弄我們。”韓靖宇看着窗外，對於艾文和塞拉的事情他知道這一切並非巧合。

“背叛……如果我值得被背叛，那是我的榮幸，可現在……不必了。”朗克的話沒說完就走了，留下一串冷笑。

……

“老爺，美爾絲先生來了。”時至午夜，朗克已經坐在那看着指尖的晶體核心一個多小時了。

聽到這話後，朗克放下了核心，整理了一下衣服，坐正了。

“請他進來。”

……

屋外的美爾絲面帶微笑，這次深夜到訪甚至要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見面都更輕鬆愜意。

在書房坐定，老管家給兩人倒上咖啡。

“咖啡撤去吧，去開一瓶撒迪卡。”咖啡倒好了朗克好像才回過神來。

他注視着美爾絲，平靜之下暗含痛惜。

……

“以前我曾問過我的私人心理醫生一個問題。”美酒在昏暗的燈光下依然散發著迷人的色澤。

美爾絲微微一笑，洗耳恭聽。

“是一個關於朋友的問題，我問他，我的這位朋友真的是我的朋友嗎？你猜他怎麼回答？……老師？”朗克嘗了一口，酒水微苦，而後甘甜，最終化作沉靜，舒緩於內心。

美爾絲不假思索的答道：“我想他會告訴你，你並沒有朋友，你身邊的人，不過都是一群被馴養的野獸罷了。”

朗克聞言後，抬眼看着美爾絲，擠出一抹慘淡的笑容。

“您真的了解我。”

美爾絲聳聳肩，他搖晃着酒杯，卻又放了下去，沒有喝。

“時刻保持清醒，這種習慣已經保持很多年了吧？”

“恩，美酒雖好，但也不過是生理上的滿足而已，我對這些東西沒有那麼高的追求。”看了眼那酒瓶，美爾絲的笑意泛着冷光。

“那……”朗克聽到這話的時候，猶豫了片刻，然後才有些咬牙切齒的問道：“那您又為什麼選擇了那樣的道路呢？艾文和塞拉這兩個孩子如此的崇拜您？您卻……老是，我真的搞不懂這到底是為什麼……”

美爾絲對這種突然的發問沒有絲毫意外，他今天正裝而來，從容不迫，就已經預料到了一切。

“局限的藝術是素描一樣的臨摹，再細緻再完美，也不過是臨摹，可寫意的無限才是真正的自由，為了那種自由，犧牲誰，只不過是個選擇的過程罷了。”美爾絲的語調平靜到令人膽寒，似乎暗中製造這一切對他而言，實在不足為過。

可朗克卻在真正聽到這回答後，心底最後的一點點期待破碎了，他握緊了拳頭，恨不得現在就把眼前這個自己曾經無比崇拜的男人撕成碎片。

但他沒有那樣做，他儘可能去冷靜，因為這還是復仇之夜。

“起初，塞拉並不在計劃之內，真的，只是沒想到另一股力量參與了進來，並輕易的攪亂了一切，然後我可愛的侄女，她看到了她絕對不應該看到的東西，所以這一切就順理成章了，我必須為我自己的信仰做點貢獻才行。”美爾絲的性格深處還有一些瑕疵，這讓他和所有極端主義者一樣，習慣於在他們所鄙夷的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獨特。

“不過後來當我看到塞拉的傀儡歸來時，我是很悲傷的，但我的主告訴我，這是為了救更多人，你應該感到榮光，塞拉一樣應該感到榮光才對，所以……”美爾絲頓了一下，微笑道：“我的內心最終得到了平靜，甚至還有一些歡喜。”

朗克臉色鐵青的聽完這段陳述，在結尾的時候他氣笑了，瘋子不愧是瘋子，連罪孽本身都可以被他們消化為讚美自我的升華。

“那艾文呢？艾文做錯了什麼？”朗克的語氣很疲憊，他目光冰冷的望着美爾絲。

美爾絲答道：“艾文最大的錯誤，就是過度的理想國，他不該給那些爬蟲一樣的帝國末裔希望，這麼做對秩序本身是有害無益的，畢竟他們早晚會死，又何必給他們製造一種能幸福的活下去的夢境呢？而且，在這一點上，你不也是如此堅持的嗎，五千萬塞恩的安葬費已經預付過了不是嗎。”

“不要把我和你放在一起相提並論，那讓我感到噁心！”朗克沒有生氣，他的語調是加重了，但語速並未加快，因為他在嘲笑眼前這個惡魔一樣的渣滓。

美爾絲一攤手，似乎很惋惜這結果。

“好吧，我知道你不可能接受這一切，因為你和韓家的那對可憐父女一樣，是堅定不移的維序者，在你們眼裡，黑暗森林法則是真理一樣的存在，對此，我其實還挺感激的，主也很感謝你們做的這一切，雖然你們只是無意間為主營造了這個表面光輝的伊甸園，但主對此的確很感激。”美爾絲躺下來，他的雙手放在下腹，雙手的拇指與食指不自覺的抵在一起，形成一個正三角。

“呵……”朗克聞言後卻笑了，他的笑反倒讓一副勝利者嘴臉的美爾絲有些緊張。

“那你們的主打算怎麼感謝我們？吸納我們成為新的教徒？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美爾絲愣了一下，跟着笑意變濃了，他輕聲答道：“不，事實上，在鋪墊新紀元的道路上，你們將會成為英雄，被寫進歷史。”

……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