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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聽起來永遠要比接受起來容易的多。

……

沉重的呼吸聲一直斷斷續續的存在於闌姍腦海中,她不確定這到底是什麼,只是感到心煩意亂,到底是誰離得這麼近,又顯得這麼疲憊。

大約又過了幾分鐘的樣子,深陷夢魘之中無法自拔的闌姍又一次開始嘗試睜開眼睛,但每當這種想法產生,她就能感受到另一個意識在強行介入,讓她始終無法順利的蘇醒。

直到……

“睜開眼,你能聽見我的話,就再試試睜開眼吧!啊?”這聲音有點熟悉,他帶着凄惶的腔調,像是在哀求闌姍一樣。

睏倦和疲憊壓抑下的闌姍已經早已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但意識還維持着基本的邏輯形態,她開始理解這些話,然後猛然警覺到這是一次機會,於是闌姍用盡全力去嘗試醒過來。

這一次,那個始終在干涉她的意識薄弱了很多,最終闌姍在多次嘗試後,終於順利的睜開了眼。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空白的空間,這裡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存在,空洞的空間里甚至沒有一條線用以勾勒出三元的概念,那感覺就好像是在看一張無比巨大的白紙,而這張白紙上甚至連一點點瑕疵和陰影都不存在。

“這是哪?”嘶啞的傳達出語言時,闌姍覺得這聲音完全不像是她發出的,因為它聽起來十分的蒼老而疲憊。

“這裡是圖拉雅的內部,孽罪之源。”那個喚醒闌姍的聲音答道。

孽罪之源……好熟悉的稱呼,闌姍想了很久,卻只能模糊的記起一張和藹的面龐,還有他抬起頭看向自己時的憤怒。

刺痛再次傳來,記憶的前方被黑暗籠罩,闌姍無法再繼續回憶了。

“你是誰?”

“我是一個試圖懺悔的罪人,一個不值一提的傀儡。”

“什麼?”闌姍困惑了,隨着蘇醒的不斷延伸,她開始對身體恢復了掌控,可是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只能看向前方,甚至無法挪動視線,更不用說去掌控身體了。

儘管那些意識還在闌姍的腦海中,但身體似乎不存在了。

“我……”喚醒闌姍的人說著說著忽然開始哭泣,他似乎站在闌姍的背後。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所有人……我該死……我該死啊!”

這話出口的時候,闌姍能清晰的感知到背後的人在不斷的捶打着自己,虐待着自己,似乎在用痛苦和折磨來讓自己的靈魂從罪孽中得到救贖。

面對這種情況,闌姍有些不知所措,她想阻止,想安慰,可是每一次意識有所思量的時候,痛苦都緊隨而至。

許久後,那個人停了下來,然後他笑了,笑的很乾硬。

闌姍聽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這個人到底是誰?不會是個瘋子吧。

這種想法剛出現沒多久,一個人走到了闌姍面前。

他穿着一套陳舊的軍裝,似乎在很久以前他就一直穿着這身衣服,不過和記憶里的人物重疊的時候,闌姍發現他不再冷漠的如同一台機器,那張臉上帶着的是對罪孽的無比懊恨。

“韓博士?”闌姍的腦海里重複的出現了好幾個畫面,雖然很短暫,但已經很清晰了。

“你不是已經……”

“被冷星殺了是嗎?”韓文生靠近了一點,他說著摸了摸額頭。

“我的確是被殺了,而且到現在我還時不時的會記起當初那種沒來得及感受的痛楚。”

“那你現在?”闌姍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了。

“現在?”韓文生看着自己的手,然後繼續道:“現在是紀元歷90年1月22日,第三型原本胚胎成樣成功的日子,也是像我這樣的第二型成樣品被集中銷毀替換的日子。”

第二型?

第三型!

闌姍的記憶形態逐漸強大,之前的束縛力度變得微乎其微,她記起了這些東西,因為這是她親筆寫在紙上,然後呈交給自己的老師,卻被老師憤怒撕碎的心血。

……

紀元歷85年2月13日

連續熬夜工作了179個小時的闌姍已經開始出現意識幻象,這是過多的服用亞基01精神試劑帶來的中毒現象。

畢竟是從莫伊礦這種嚴禁開採的毒物中精鍊出來的東西啊……

“恭喜你啊,姍姐,有情人終成眷屬啊!”實驗室的同事送來祝福,可闌姍卻好半天才給出反應。

“哦,謝謝你啊,小雯。”闌姍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可喝道嘴裡才發現早就冷了,她對時間已經失去概念。

“姍姐?你沒事吧?你……天,你怎麼喝了這麼多亞基?”同事小雯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她發現闌姍的不正常時才走進她的私人試驗區域,剛一進屋就發現了地上散落的許多空瓶子。

“沒事,我還好。”闌姍慌慌張張的想要打掃一下,結果一鬆手,咖啡杯摔在了地上,可她明明看到自己是放在桌子上的。

幻象已經出現了……

“什麼沒事啊!你需要休息!好好休息一下了!你再這樣繼續下去,會死人的!”小雯立馬通知了醫護人員,然後闌姍這才被強制終止了實驗,但她最後的意識消失前,並沒有忘記把成果好好的藏起來。

闌姍昏迷了正正三天。

三天後,昏日城邦受崔迪思派遣前來迎接闌姍的特使已經抵達了第一穹頂艾辛瓦爾,他們正在交接手續。

闌姍此時已經醒來,不過她還沒有離開治療艙。

“姍姐,迎親的來了呢!”小雯看上去比即將嫁入皇庭的闌姍還有高興,她歡歡喜喜的趕到治療室把這個消息告訴闌姍。

然而闌姍聞言卻顯得很緊張,她急忙說道:“小雯,你先想辦法把我弄出去,我有一份重要的報告要遞交給老師。”

“啊?”小雯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認真的。

“快啊!我時間不多的。”

“哦!”

……

手寫的報告凝結了闌姍這幾年來的全部心血,她要在離開前把它交上去,也算是自己沒有白白的加入到這個宏偉的計劃中來。

“姍姐,你怎麼寫在紙上啊,不是有晶體芯片嗎?”看到闌姍從保險柜中取出厚厚的一疊文件,小雯疑惑的問道。

“呃,數序的東西雖然便捷,但還是太容易被監視了,我現在要提交給老師的報告……怎麼說呢,我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所以還是寫在紙上吧。”闌姍從那一疊文件中取出一份裝訂好的。

小雯好奇的看了一眼,上邊寫着《元本胚胎培養皿的可行性論述》。

這是什麼?

“小雯,這件事是屬於我們姐妹倆的小秘密,所以請你一定不要說出去,好嗎?”闌姍在出門前叮囑了一句。

小雯看闌姍嚴肅的樣子,很乖巧的點點頭。

……

不多會,文件被一個老者拿在了手裡。

他穿着白色的睡衣,安坐在沙發上,肩膀上站着一隻正在打瞌睡的司雀。

闌姍坐在他對面,手中捧着酒杯,顯得十分局促。

緊張之下,闌姍不由自主的喝了一小口,然後立馬就被那酒水的辛辣嗆的眼淚都出來了。

老者抬頭看了眼闌姍,帶着笑意。

一旁站着的女人遞給闌姍一塊絲巾。

“謝謝。”闌姍接過來擦擦嘴,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個女人,她看上去十分的漂亮,而且富有女人氣息,尤其是她鎖骨上的那隻黑蝴蝶,看上去栩栩如生,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

美女微微一笑。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還是有人借你的名義向我提交了這份報告?”老者把文件放下了的,他的語氣不溫不火,聽不出感情色彩。

闌姍微微一怔,對於老者的反應她想過很多種,但絕對不是現在的這樣的狀態。

所以闌姍雖然很緊張,但還是很坦然的回答道:“這是我在圖拉雅工作三年來總結出的一些經驗,我個人覺得,應該是可行的。”

“哦?……”老者瞭然了,他閉上眼,似乎在思考。

屋子裡此時正在播放着一首古典鋼琴曲,闌姍對音樂了解的不多,不過從這首音樂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種很靜謐的空靈感。

許久之後,老者再次睜開眼,音樂也戛然而止。

“你知道你的計劃如果真正開始實施會導致多少人死去嗎?”老者問了個現實問題。

關於這一點,闌姍來之前已經計算過了,數字規模很龐大,對於這一點她覺得不可思議,應該是某種漏洞導致的不完善缺陷,而不應該是必然要接受的殘酷事實。

因此在這裡闌姍顯得怯懦了,她答道:“我還沒有計算過,應該……不會很多吧?”

這種不置可否一出口,連闌姍自己都覺得有些虛偽。

製作模型概念進行試驗的結尾數據歸總肯定是要涉及現實數據的,所以老者顯得很失望。

對於這種失望,老者直接用撕碎文件予以傳達。

眼睜睜看着那多個晝夜的努力化作碎片,聽着紙張撕碎的聲響,闌姍的心在顫抖,但同時又感覺很放鬆。

或許,我真的是瘋了……

這麼想着的時候,老者下了逐客令。

“你在圖拉雅的工作已經完滿結束了,回去好好的準備婚禮,然後享受你的皇后生活吧,祝福你,我的孩子。”

闌姍恭敬的起身,鞠躬致謝,然後在低下頭的那一刻眼淚隨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