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走過街頭巷尾，看着道路兩側被破壞的，被炸毀的，還有被殘害的。
生命的優勝劣汰在此刻一覽無遺。
面對此情此景，林森忽然感到一絲怪異的平和。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喜悅，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在儘可能的遠離他。
因為在他的思想深處，超越已經開始了。
如果說這些機器人是某個居心叵測，試圖掌控世界的人釋放的，那它們是邪惡的敵人。可事實卻存在一絲差異。
那就是，同樣是作為取代，但這些機器人是要取代全人類。
他們是敵人，一個更強大，也更完美的物種。
一如人類曾經犯下的無數次滅絕式屠殺一樣。
最後一頭猛獁倒下的時候，人類會否會因為猛獁的滅絕而懺悔呢？
不……文明需要進步，這只是一個過程。
但林森在意識到這些的時候也在默默的強迫自己不要去接受這一切……因為就像後來人類所做的那樣。
當文明進步到一個時期後，人類開始學會保護動物，摒棄滅絕。
善念成為了一種風尚。
可林森同樣也明白……
風尚在此刻並不足以拯救人類。
就像那麼多次的世界大戰……以及他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帝國與聯政體長達十一年的戰爭一樣。
當暴民擁有武器之後，他們殺害同胞不需要過多的理由，或許只是看上了你腳上的鞋，而他又懶得命令你脫下來一樣。
那個冬天，大地冷的像刀子，沒一腳踩下去都疼的要命。
可林森的父親和林妍一直光着腳，父親背着林雪，姐姐背着弟弟。
不是因為沒有鞋子，而是害怕自己身上有什麼被他人看上的東西……那段日子裡，自小愛美的林妍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散發著惡臭。
為的是什麼……
是活下來。
不知不覺中，沉思的林森走到了街道的盡頭。
他停下了，放眼遠方。
金色的海岸已經完全被血染紅，遊盪的機械生物徘徊在布滿屍首的沙灘上，他們對腳下的血腥不屑一顧，就像人類走過屠宰場，看待那一排排被屠宰好等候被分解上架售賣的牲口一樣。
人類在它們眼中，就是牲口。
“我原以為，參加過很多次戰爭的我能夠習慣這一切，可我錯了……我接受不了……”霧歡喃喃自語。
她縮在角落裡，渾身發冷。
勒米帝亞無聲的陪伴在她身旁，緊緊的抱着她，給她溫暖，給她勇氣。
林森眼前的數據彈出了新的信息，這條信息一閃即逝，卻如流星一般閃耀在灰暗的天空，林森瞬間就被它吸引過去。
跟着他急忙抓住它，然後看到了一個讓他淚眼朦朧的名字。
“林妍……”
……
矯健的步伐每一步跨出都能前進數十米。
化身一道寒芒的林妍已經持續作戰超過半小時了。
核心負載超時溶解了林妍心口一下的大部分人造肌膚，暴露的金屬軀體上傷痕纍纍。
就在剛才，林妍再一次被流彈擊中。
她的身體在爆裂中重重的摔進了大樓深處，金屬的建材從她的咽喉穿過。疼痛感被關閉的林妍默默的起身，絲毫不在意。
“妍姐，可以停下了！它們走了！這一帶暫時安全了！”在高處負責狙擊任務的迦南雙目紅腫的嘶聲道。
她手中的武器已經壞了三把了，她的手臂也被爆炸灼傷，可相比較她所看到的，林妍經歷的一切，這根本算不上什麼。
收到消息後，林妍這才停下來。
她傾城容貌盡毀，整張臉，大部分已經被撕毀，只留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樣子看上去像人類。
‘冷卻系統已離線，暫時無法完成核心冷卻。’
林妍看着眼前的提示，默默無聲的走到水池邊，然後將自己完全的浸入水中。
在蒸騰的熱氣里，林妍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安靜。
……
目睹這一切的林森雙拳握到顫抖的地步，他料想過很多種重逢，只是怎麼都沒想到，再見到林妍的時候，她與自己隔着一片已逝的時空。
林森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林妍獨自奮戰，孤立無援。
被拯救的人大部分都集結在達肯城最奢華的酒店利瑞特爾中。
這裡現在聚集了大量的私人僱傭兵。
充沛的武器資源讓他們暫時安全了，而這一切的功勞，其實大部分是林妍的努力換來的。
……
“我們更完美，也更強大，取代是必然的，請放棄徒勞的抗爭，加入我們，成為我們。”
……
“萱叔，我們現在安全了嗎？”在小食坊的地下室里，萱珉鈞收留了數百人。
這間秘密建造的地下室內資源充沛，可就是空間小了點，數百人進入後顯得十分擁擠。
萱珉鈞坐在人群中間，他抽着煙，聽着外頭的聲音，然後小聲道：“韓小姐沒有給出訊號前，咱們就不算安全，所以，大傢伙還是安心的等等吧，這裡一時半會還不會被它們發現的。”
眾人聞言後陷入了沉默。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驚慌，一點點的聲響都會讓他們睜大眼睛，四處亂看。
……
“姐姐，你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就好了。”韓空文用毯子將林妍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她沒辦法和這些陌生人解釋林妍的特殊。
林妍卻搖頭道：“我沒事，用不着為我擔心，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儘管說。”
韓空文笑容僵硬了一下，她沉吟一陣後，擠出一絲苦笑。
“空文姐，我找到它們的核心所在了！”兩人正說著話，秦雯突然歡歡喜喜的跑進來。
結果一進屋就看到一個燒焦的，面目全非的人坐在床邊，嚇的她立馬尖叫起來。
不過還好迦南跟在她背後進的屋，她立馬捂住了秦雯的嘴，並說道：“噓，那是妍姐！”
秦雯的表情更驚訝了。
林妍現在已經無法再表達微笑了，她機械的面目猙獰可怖，只輕聲道：“坐標在哪，我現在就過去。”
“姐姐！！”韓空文急了。
可林妍卻執拗的站起身，輕輕的推開韓空文的手臂。
“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