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李博安和艾麗婭肩並肩坐在星空下。

像這樣安靜的相處真的很難得。

往日里那些煩心的事情都不見了，艾麗婭的話也變多了。

“哥，你知道那是什麼星座嗎？”艾麗婭指着天空中的人造星海問道。

璀璨的星海被雕飾在天空帷幕之上，一到了晚上，只要是晴天，每個人抬起頭都可以看到它們。

李博安的大腦還在恢復中，所以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了。

“我……好像記得……可就是說不出名字來……emmm……讓我想想……是不是什麼鳥來着？”

艾麗婭笑道：“是皇梟座啦，距離君王座最近的一個星座，聽說那裡可能有我們的同胞哦。”

李博安聞言有點不太相信：“真的假的？那為什麼他們不來串門啊？”

艾麗婭笑的更開心了：“你當是鄰居之間啊，走幾步就到了，皇梟座雖然離我最近，可實際上皇梟座中離我們最近的恆星也有五百多萬光年呢，你想想，那得多麼遙不可及啊。”

李博安聽着忽然躺下了，他出神的看着星空，口中說著：“是啊……五百多萬光年……遙不可及的距離啊。”

艾麗婭聽出了李博安語氣中的低落，於是她也躺下來，緊挨着李博安。

“哥……你說，為什麼最高法案一直明令禁止任何宇宙空間航行的研發啊？我們幾千年前到這的時候不就是通過量子遠航者級母艦嗎？星空那麼美……為什麼我不去看看呢？”艾麗婭的問題開始遞進。

李博安在很小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思考。

只可惜那時候沒人會認證的傾聽，更沒人給他答案。

直到李博安加入歸鄉計劃……才終於直到其中的真相。

“你知道黑暗森林法則嗎？”李博安問。

艾麗婭皺皺眉，她側過身手撐着頭看住李博安道：“知道啊，可只是宇宙航行而已，沒那麼誇張吧？”

李博安微微一笑：“我也這麼認為……黑暗森立法則雖然聽上去很有道理，卻總給人一種作繭自縛的退縮感……明明都沒有經歷過，就害怕成這樣……哎……可能是我們這些俗人無知者無畏吧……”

艾麗婭聽了李博安的話也笑了，可她的笑是淡淡的苦笑。

因為艾麗婭知道林森、林妍她們正在做什麼……類似的問題她也曾問過林妍，可林妍給出的答案比這要更加的殘酷。

人類“作繭自縛”不是因為懦弱，更不是因為參悟了黑暗森林法則……而是……因為這片星空早已不再屬於人類。

這些話艾麗婭沒有告訴李博安，因為她也沒能聽懂其中的深意，只是當她得到這答覆的時候，從林妍的眼中，艾麗婭看到的是一片空無的迷茫。

“得，話題好像又沉重了，哎……真想回到小時候啊！”艾麗婭重新躺回草坪，閉着眼深深感嘆。

“小時候？呵呵……是啊……想想我小的時候也是自在的很，可沒想到長大了，連笑的力氣都快沒了。”李博安也跟着感嘆了一句。

艾麗婭噗嗤一聲樂了：“哥，你小時候是不是孩子王啊？”

“孩子王？”

“就是一群孩子裡帶頭調皮的那個？！”

李博安回憶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不是，我小時候其實還是挺乖的。”

“哎？？！？真假的啊？”

“當然是真的了，現在也很乖好吧。”李博安說皺皺眉，總感覺怪怪的，可能乖這個詞用在現在的他身上實在有點不合適。

艾麗婭也發現了，她大笑起來，然後小手不安分的點在李博安心口：“我怎麼沒看出來啊？恩？要不要讓我驗證一下？”

說著那小手就要作勢向下去了。

深知艾麗婭脾氣的李博安就算目前腦部受損還是很自然的抓住了那小手，並在艾麗婭噘着嘴的時候，輕輕的在她額頭一吻。

“乖~”

艾麗婭這才罷休，隨後她看着星空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以前有哥哥姐姐他們在的時候，整個家族對我都不抱什麼期待，我也樂得自在，那時候我整天往妍姐家跑，而且經常一住就是幾個月，甚至大半年，那時候我都感覺，妍姐、森哥還有雪兒她們才是我的親人……可現在……哥哥姐姐都不在了……父親也失蹤很多年了……整個律斯蒂文家族就剩下我自己了……”艾麗婭回憶着往事，可說著說著，短暫的美好就消失了，剩下的都是無助和苦澀。

“經過塞伯魯斯的覆滅之後……就連妍姐和森哥他們也基本斷了聯繫……哥……你說……我們到底在堅持什麼？或者說……我到底在堅持什麼？”

李博安認真的聽着，但他並沒有被帶入進其中，也根本感受不到艾麗婭的苦惱。

因為從很小的時候李博安就孤身一人了。

家庭……親情對他來說一直很陌生。

直到現在，在感情面前選擇逃避的李博安多了艾麗婭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他也依然如此。

所以許久之後，李博安只能說出自己內心的答案。

“可能活着比死需要更多勇氣吧，我們都是那種不服輸的性子，所以……暫時還放棄不了。”

李博安的答案對艾麗婭來說效果平平。

其實艾麗婭不需要答案，她如此堅持一直另有原因。

她說出來，只是想發泄一下內心的情緒……而發泄之後，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兩人躺在草坪上不再說話。

過了許久，艾麗婭才又開口問道：“哥，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幕後主使，你會殺了他嗎？”

沒有回答，李博安閉着眼，像是睡著了。

“哥？”艾麗婭坐起來，看着呼吸無比平和的李博安，她慢慢收回目光，然後啟動了睡眠模式。

轉眼間，草坪被帷幕結構覆蓋。

艾麗婭在李博安唇邊輕輕一吻，隨後悄然離去。

可她剛走，李博安就睜開了眼……

他沒有睡着……關於艾麗婭的問題，他也聽得很清楚，只不過李博安沒有那麼利落的給出答案而已。

因為在李博安的內心裡，找出幕後主使然後殺掉這種復仇戲碼在他要面臨的問題面前太過兒戲了……事關五年前的反叛……李博安知道將要面對的真相比他想象中要複雜的多。

五年來，李博安已經轉變了很多。

從最開始的殺戮機器，到後來的頹廢酒鬼，再到失去諸多搭檔被最高仲裁執行官單獨約見。

李博安現在才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

114年12月7號，大雪覆蓋下的艾魯伯即將迎來冬幕節。

這一天酗酒過度的李博安剛醒來就被人塞進了後備箱，等他迷迷糊糊的坐好的時候，已經來到了一間古色古香的竹舍。

竹舍的主人就坐在離李博安不到兩米的地方。

國色天香用來形容她已經有些庸俗了，因為當李博安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不然……人世間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人呢？？？

那一顰一笑間的風情令人如痴如醉……就連心中充滿着憤恨和頹廢的李博安也險些失神。

好在這女子瞧見李博安醒了就拿起一旁的白狐面具戴上了。

有了這面具，李博安才總算是緩過氣來，隨後不由感嘆世間奇妙，沒想到經歷過這麼多殘酷的他有朝一日居然會被一個女子的美輕易的擊敗。

“你就是李博安？”女子的聲音也被覆蓋上了一層面具般不真實，但依然清澈而空靈，聽起來十分的悅耳。

李博安點點頭，然後問道：“這是哪？你又是誰？”

女子答道：“這裡是亞諾之心的上層，我……叫東方若。”

亞諾之心的上層？！！！！！東方若！！！？？

雖未見其人，但常聞其名的東方若？！

李博安大驚失色……趕緊坐正了，並匆匆忙忙整理了一下頭髮。

可那頭髮很久沒洗了，搗鼓了幾次還是雞窩一樣。

東方若笑了：“不用那麼拘束，這裡沒有別人。”

李博安聞言心裡稍安，但依然很是窘迫，他看了看周圍，確定在三後，認真的看住了東方若。

東方若也在看他，看他的每一個細節。

從這個男人醒來，到他穩住心神的鎮定，還有驚聞東方若身份後的察言觀色，和對環境的敏銳洞察，東方若暗暗點頭。

這個人的確是她要找的，也的確如妍姐所說……是個可造英才。

“知道我今天請你來做什麼嗎？猜對了的話，有關你上個月違反規定做的那些事就一筆勾銷。”東方若也愛賣關子，不過她的口吻要俏皮很多。

李博安聞言一怔，隨即反問回去：“可以給我點提示嗎？”

東方若點點頭，並把一杯瑩花茶推到了李博安面前。

李博安低頭一看，這杯子十分的精緻，雖然造型簡約，卻在細節和弧度上給人一種十分特別的美感。

可相對，杯子里的茶水看上去就太普通了一些。

稍顯渾濁，瑩花也不是上品的，殘缺的花瓣如同浸泡過多次一樣，閃爍的熒光也不再那麼迷人，只剩下微弱的，氣若遊絲一般的顫抖。

看着看着，李博安眉頭鎖起來了。

因為他根本看不出這提示與什麼有所關聯……所以也就不可能猜的到這杯茶到底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