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邦尷尬的把臉上的水擦了，好在小白剛才倒的水不是開水，不過就這樣也讓他噁心的不行，老太太一張嘴，節省為美德的老太太常年不喜歡刷牙，嫌棄牙膏費錢，嘴裡都是一股味，能熏死對面的人，何況從那一張嘴裡噴出的這一口水。

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怪，以前覺得那是自己的爹娘，血脈之親，即使再不堪，在他心裡也絕對不會嫌棄，反而會覺得親近。

可是現在知道了自己不是曲家兩口子的親生兒子，往日里不會計較的一些東西，忽然就那麼浮現出來，很多的細節都會變的膈應人。

“老太太，你也不要冤枉我爹，這個水是我倒的，沒放糖也是我故意的，你有什麼不滿，儘管沖我來，別用天打雷劈那一套。要是老天爺真講究，做了壞事會遭天打雷劈，你難道還敢出門？”話說的相當不客氣。

直接戳了曲老太太的心窩子，氣的臉色鐵青，“老三，你看看這就是你教的好閨女，這是人說的話嗎？對着自己的奶奶，一點兒都不知道孝道，居然還是故意的，你這個死丫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被天打雷劈？

看看，看看，這麼多年，我們家養出來個什麼玩意兒？居然咒自己的奶奶不得好死。”

曲老太太渾然忘了曲小虎剛才說的那番話，還把李煜邦當做了往日里那個容易被他拿捏的老三，開始準備撒潑。

曲老爺子也不吭氣，從兜里掏出他的旱煙袋，慢悠悠的點上火柴，這是要看李煜邦準備怎麼辦？當然更是想看一看，他猜測的是不是準確？

李煜邦抬起頭，“曲老太太，小白是什麼意思，您心裡清楚，就不要讓我們把話說明白，說明白了大家都不好看，何必呢！”他的脊梁骨挺得筆直，眼神不躲不閃，沒有了往日的怯懦。

曲老太太被這眼神看的脊背發寒，更重要的是這個話聽了讓人心裡都在發寒。

曲連成真的知道了！

“你……你說什麼？我根本不明白！”這個時候了，老太太還想死撐着。

李小白譏諷的想，難不成曲老太太以為他不承認這件事就不會是真的，完全就是在掩耳盜鈴。

李煜邦扭頭看着曲老爺子，寒光四射，目光清澈，這種堅定冷靜的目光，是第一次從李煜邦身上散發出來。

曲老爺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旱煙，重重的吐出來一連串的煙圈兒，在空中慢慢的飄蕩，散開，化為烏有。

“老三，你這個話是什麼意思？今天我和你娘都在這裡，有什麼話就說出來，也不要藏着掖着。”

這是要開始撕開假象，讓人看到真面目。

這樣的曲老爺子才是曲老爺子，是李小白印象中的那個冷酷無情的曲老爺子。

“好，你既然這樣說，我就直接問，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對吧？要不然，這麼多年你們兩位也不會這麼對我。”這話里含着怨懟。

“是你不是我們的親生兒子。你是我們收養的孩子。可是老三，雖然我們這麼多年對你算不上好，可是平心而論，比起那些後爹後媽來說，我們既沒打你，也沒罵你，再怎麼說我們也把你養了這麼大，給你娶了媳婦兒生了孩子，我們沒有對不起你。”曲老爺子居然還能振振有詞的說的這麼光明正大。

李煜邦哈哈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一隻手指着曲老太太和曲老爺子，“你們對我可真好！世界上沒有比你們更對自己收養的孩子好的人。好到自己的兒子吃飽喝足，我這個收養的理所當然的應該給他們讓路，他們吃香的喝辣的，穿着新衣服，住着大瓦房，我就活該住在那個茅草房子里，成天出沒在野獸出沒的山林里採藥，來供養你們一家子，這就是對我好，可真好！”最後的笑聲已經漸漸變成了壓抑的哭泣。

曲老太太瞪眼，“那是你欠我們的，無論怎麼說你也是我們一手養大的，吃我的奶長大，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養活大的，你對我們回報這些不是應該的，要不是你小的時候早餓死了，那不是一樣什麼都沒有，有我們才有的你，人要知恩圖報。”沒想到老太太這個時候嘴巴倒是好使的很，大道理，小道理擺的一堆。

“是啊，我想我寧願你們餓死我，也比給你們一家子當牛做馬的好，再說了，我可不是棄嬰，沒有你們，還會有別人，五塊錢應該很多人願意養活我吧！也許沒有你們我現在過得日子反而更好。”李煜邦咬着牙堅持，這輩子還沒有這麼底氣十足的和曲老太太較過真。

“老三，你是準備不認我們了？”曲老爺子開口，沒想到這個兒子居然真的敢頂撞，氣勢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果然不是自己的種，就和自己不是一條心。

要是李小白知道曲老爺子這麼想，大概會啐上一曲老爺子一臉唾沫星子，還真的是不要臉，你把我爹當過你的種嗎？有本事你讓曲連山，曲連海也都過一過李煜邦的日子！看看他們會不會懟你一臉口水。

自己不掏出真心對別人，還希望別人真心真意對你，怎麼可能？誰也不是傻子。

“我有親爸親媽，用不着認別人當爹娘。”李煜邦冷冷回應。

曲老爺子眼睛眯起來，裡面凶光直露，這是徹底想要飛出自己的手掌心。

“老三，話不能這麼說，我和你娘到底養活了你一場，是非曲直咱就不掰扯，可是養你的恩情你總應該報吧，老鴰還知道反哺之情，你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

李煜邦心裡一痛，到了這個時候，曲老爺子居然還在這裡假惺惺，話里的意思透漏出來的不就是要自己報恩，怎麼報恩？呵呵，這是撕破臉要為了錢一搏啊。

“你想讓我怎麼報答？”

曲老爺子眼中精光一閃，“我也不多要，養活你到十五歲，十五歲之後你上山採藥養活了自己，這我承認，那麼前面的十五年你可是吃我們的，喝我們的，一年就按一百塊錢，十五年上一千五，你家裡兩個小的可是我們養着的，大的已經十二，小的八歲，二十年就是兩千，一共是三千五百塊錢！你給我，以後我們就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