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外面下着雨，淅淅瀝瀝。落地窗大開着，雨的味道混雜着青草的味道撲面而來，讓人想裹緊身上的薄毯。廳里蔓延着一種慵懶的氣氛。

吳忘語戴着一個眼罩，正在通過虛擬現實學習各種知識。偶爾從沙發上站起來，在廳里光着腳丫到處晃悠，如果不小心碰到了什麼傢具，孫無情會走過去把她抱回沙發上。

張靈秋毫無坐姿地趴在另一個沙發上看書，光滑潔白的小腿上下晃動，不時地吸引到孫無情的目光。今天她戴上了一副眼鏡，表情很是認真。

孫無情在查閱有關提烏斯學院的信息，自己父親讓他找到校長，但根本查不到這個人。在網絡上，有關這個學院的任何信息都被隱藏，別說校長了，就算上次見過的教師王清野，也找不到一點信息。

他看了一眼張靈秋，覺得她心情還算不錯。在餐館那天，王清野走後，秦楚安灰溜溜地帶着三人回別墅讓機器人做飯。張靈秋還親自下廚幫忙，儘管機器人會做得更好。

倒也不算太丟臉，秦楚安當時說，畢竟罵他們的人是學院教授。別人還輪不到這頓罵。

孫無情無語，但吃了一餐還算舒服的晚飯後，至少張靈秋的心情好了很多。她認真地給秦楚安寫了欠條，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才還的清了。

離去學院報到還有三天，據秦楚安說，那一天學院會派人來接，就算你在首都外也是這樣，沒有必要提前過來。張靈秋聽後吐了吐舌頭，最後還是選擇住了下來。

“有消息了。”秦楚安從外面回來，他去了數據中心一趟，有關卡梅爾城封鎖的事情，他十分感興趣，而且三人之中，只有他在數據中心有朋友：“有奇怪的東西進了首都。正在排查。”

“奇怪的東西？”孫無情提醒了他奇怪的措辭。

“奇怪的東西。”秦楚安重複了一遍：“他們不知道什麼東西進來了，是人還是動物還是數據入侵。‘朋友’正在排查，但沒有結果。”

“就為了這個要封鎖？”張靈秋沒有從書里抬起頭：“你們首都都是那麼敏感的嘛？”

“誰知道呢，可能是不給說。老師們也肯定知道什麼，他們一點都不意外。”秦楚安走過來：“在預習？”

“嗯。學院的歷史。”張靈秋說道：“原來執法者也有評級。”

“據說主要看能力的強弱。”秦楚安點頭。

“能力？”孫無情想起了一區執法者柳御救他時的那片光幕。

“執法者和普通人的區別在於，大腦的結構。”秦楚安端着咖啡，站在走廊上，看着屋外的細雨：“人腦發出的電信號實際上可以影響周圍的環境，就像一隻無形的手，如果能把這種天賦加強，我們就可以變成古代人口中的超人。而執法者，就是有機會做到這一切的人”

“但實際上這個過程經過了很多年的基因處理，是吧。”張靈秋很快接過話，涉及任何知識的問題，問她比查電腦方便：“當人們開始依賴‘朋友’為他們尋找伴侶時，這種選擇就開始了。計算機為他們挑的人選將是最適合他們的，而這樣的人，在基因上會很相近。長此以往，優良配優良，低劣配低劣，就被選擇出來了。”

“那忘語怎麼被選上的？她的基因評級那麼低。”秦楚安突然問了一句，但話剛出口，他就明白自己錯了。

“什麼基因評級？”張靈秋忽地抬起頭：“基因有評級？我怎麼不知道。”

“剛才你自己不是說……”

“我那是自己研究出來的！”張靈秋皺起了眉頭，本來心情很好的她卻忽然捕捉到哪裡不對。而更奇怪的是，秦楚安似乎已經怕了她會生氣。

因為她生起氣來，氣勢真的很足。

“評級怎麼回事，你怎麼不敢說？”她逼到秦楚安身前，秦楚安向孫無情報以求助的目光，而孫無情卻在把摔倒的忘語扶起來。

“你可以自己查！”秦楚安無可奈何，只能坦白這個系統。實際上從張靈秋被確認為學員開始，就自動擁有了a級數據權限。只要她輸入自己的身份證號，就可以登錄查詢。而且，秦楚安也很好奇。

過了一會，帶着不可置信和一點落寞的申請，張靈秋委屈的轉過頭。

“c級。”

秦楚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這種笑容是他的習慣，一時半會收不回來。

但張靈秋卻是要快哭出來了。因為系統里連基因評級和選擇的過程都寫的一清二楚。

“怎麼回事啊，怎麼有這個東西啊。c級很低吧！聯邦真的在做這樣的事情，我的天啊。那怎麼會……學院怎麼會選到我？這裡說除了a級其它根本不適合做執法者啊……哪裡……弄錯了吧。”

“你先別急。”秦楚安立刻安慰：“教授不是認出你了嗎，在餐廳的時候。他都提到了你，錄取肯定是沒有錯的。”

“忘語還是d級。”這時，孫無情提醒了一句。

“對啊，忘語也是d級，她還是適應生。”

張靈秋抓着頭髮，在房間里焦躁地走來走去，就連忘語也摘下了眼罩，躲在沙發後面看着她。

然後她往手環里不停地輸入其他人的身份證號，片刻之後，她應該是知道了家裡所有人的基因評級。

全是d級，只有她一個c級。正常情況下，她長大後應該能在她的家鄉謀求一個普通的職位，或許再過幾代，他們家有幸出一個a級基因的嬰兒。

但當她接到錄取函，不遠萬里跑來首都的時候，才發現，天上掉下了一個幾代人都吃不完的餡餅。這個餡餅沒有讓她飽腹，只讓她有點暈。

這讓她知道，自己原來是陷在如此深的一個泥潭中。一個，“朋友”精心策劃的泥潭裡。而且，家裡其他人也還在裡面。如果沒有這個錄取函，他們將永遠無緣首都的豪華和受人尊敬的職業。

她是如此的想當一名執法者，換句話說，想成為張曉曉那樣的人。

現在，她擁有了這個機會。但卻發現，很多人都沒有，她姐姐不會有，弟弟也不會有，如果她回去，怎麼和他們說這件事。

“我要去調查一下，借電腦給我用。”拋下一句話，張靈秋蹬蹬蹬的跑上了樓。秦楚安在身後聳聳肩，看向孫無情，卻發現他好像在思考什麼。

“你也要去調查一下？孫執法？”

“我在想，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孫無情說道：“我也想調一下數據看看。”

說完他拿出了隨身電腦，儘管沒有執法者的身份了，但數據權限還是沒有變。

學院歷年來的學員數，學員來自的地區，都可以查得到。因為大多數有a級以上血統的學員來自首都，可以說，這裡是整個聯邦血統最高級的地方。而像張靈秋這樣的人，會來自其他偏遠地區。所以只要搜索他們的家鄉，能大致判斷出他們的基因評級。

“第一屆學員只有十一人，今年有四十個。”孫無情看着不斷增長的曲線：“以及越來越多的，來自偏遠地區的學員。張靈秋不是唯一一個，前幾年，也有很多。而且，適應生的錄取年紀也在逐年下降。”

他繼續調用數據。借用首都的數據庫，查到了以前不能查的資料。

隨時間不斷變化的基因評級人數分布圖。首先開始集中於卡梅爾城，然後開始有像四周分散的趨勢。很明顯，a級基因的越來越多，而且開始向首都外擴散。如果再這樣下去，就必須重新調整評級標準。

“‘朋友’的基因選擇確實在進行中，不管張靈秋承不承認，d級基因都正在減少。”孫無情說道。

秦楚安的表情也逐漸嚴肅。不斷發出一條條調用數據的指令。

每屆學員的畢業去向，他們的工作地點，和工作年限。

“如果每年畢業的人數越來越多。他們都去哪了？”孫無情發現了問題：“每一區配備一名執法者，只夠十三個。”

“你有沒有聽過，聯邦的三皇四王？”秦楚安沉思片刻。

“四王聽你說過。”

“幾十年前，還沒有這種稱呼。就在執法者剛試點的時候，沒有那麼多記錄。不論是他們隱藏起來了，還是人數確實不夠多。”秦楚安調出了幾個人的資料，孫無情在裡面看到了張曉曉，但有幾個人還是模糊的：“但從張曉曉開始對外執行任務起，聯邦就大肆宣傳這四個人的功績，大家也給他們排了四王的名號。老虎張曉曉，灰蛇李承乾，靈狐相子余，貓頭鷹姜夔。以及，神秘流傳着的‘三皇’。”

“流傳？”

“能被人知道的，就肯定是可以被知道的。證明政府沒有打算隱瞞這三人的存在，只是查不到他們的詳細資料。”秦楚安說道：“不論是聯邦想要震懾可能存在的敵人還是什麼，但確實，越來越多了。”

孫無情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我父親有小道消息。”秦楚安迅速的從口袋裡掏出屏蔽器，開啟了短暫的信號屏蔽：“三皇，據說就是學院的老師，其中一個，有可能是校長。”

孫無情瞳孔微微一縮，但很快恢復了正常，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有了些眉目，說不定，校長手裡就有他父母失蹤的秘密。

他盡量用平淡的語氣道：“那就等開學典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