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學院的廚房裡，到處都是忙碌的，純白色的小機器人，它們不僅要應付幾十個新生無休止的飲食需求，還有地下的二年級生。

現在，廚房裡還跑來一個搞事情的女人。

張靈秋滿臉沾着麵粉和蛋液，隨意地用手一抹，看着靠在門框上剛睡醒的孫無情。還有跟來的秦楚安。

終究不是鐵打的身體，他翹了下午的心理研究課，睡了個飽。

“你說要送什麼……？給忘語？”

“蹡蹡~”她遞上了手中烤好的慘不忍睹的蛋糕，奶油擠歪了，勉強湊出一個小女孩的樣子。她的笑容也很勉強，配上她的花臉，顯得十分滑稽。

但孫無情注意到她手指有淺淺的燙傷的痕迹。

“味道應該不錯。”孫秦兩人聳聳肩，都笑道。

幫忙把蛋糕包裝起來，接過“朋友”遞來的毛巾，張靈秋十分歡快地往適應生宿舍走去。

“早上的課真是精彩。”孫無情看着秦楚安跟在張靈秋旁邊，猶豫了好久才說出了這句話。

“咕嘿嘿嘿。是吧。”張靈秋爽朗笑道：“我知道無情睡不夠，最後爬電梯井的肯定是你或者齊桓。特意放我閨蜜在下面，能帶走一個是一個。”

“你直接把江龐漏了啊。”

“嘿嘿嘿。”張靈秋咧開一嘴大白牙。敲響了吳忘語的房門。

“噓。”門被打開，忘語沒想到來了那麼多人，示意他們小點聲。

三人走進房間，才發現另一張床上躺着一個少女，穿着蕾絲花邊的睡裙。適應生都是兩人一間房，外面有一個小廳。現在才傍晚，但少女卻睡得正香，口水在枕頭上流了一大片。

孫無情第二次見這個小姑娘，比忘語大不了多少，皮膚似乎是天然的棕色，但五官精緻，以後一定是個小美女。

“她白天都在睡覺。”忘語在她枕頭下墊了毛巾，悄悄帶上房門。

“都在？”

“都在。晚上不回來。”

張靈秋有些好奇地歪歪腦袋，在廳外打開了蛋糕，還帶來的“朋友”準備的吃食，來陪忘語吃飯。一時間，飯菜香味滿溢了整個房間。

“上課忙嗎？”

忘語只管埋頭吃，聽了以後搖搖頭。孫無情覺得她比來的時候懂事了許多，但好像也沉默了不少。認為她慢慢長大了，也沒多想。

四人談天說地，傍晚的夕陽漸漸落下，窗外蒙上了一層昏黃的影子。過了一會，身後的房門忽地被人打開。曼珠穿着睡裙，肩帶歪到一邊，正抱着一個一人高的熊娃娃揉眼睛。

“好香啊。”她蹭到忘語旁邊。忘語很開心地和她擠在一起，孫無情把剩下的燒雞遞到她面前。

吭哧吭哧，令三人驚訝的是，曼珠愣是把半隻燒雞迅速的塞進肚子。還連帶着帶來的燒肉和麵包，這是孫無情買來給忘語當早餐的。

但忘語毫不意外，倒一杯水遞過去。還勸她別噎着。忘語的年齡應該比她要大，但照顧人的樣子，反而更像她的姐姐。

“曼珠胃口很好。”她說道。

看着曼珠把剩下的食物吃完，連張靈秋做的賣相極差的蛋糕也咽進了肚子，張靈秋盯着她，做夢似的收拾桌子。

“飽了。”她拍着肚子，嘴巴旁全是油腥。

“曼珠晚上一般都去哪玩啊~”孫無情好奇。

“嗯？”吃了他們的東西，曼珠便認為他是一個好人：“晚上，要和川烏哥哥去訓練。”

“訓練？”秦楚安聽到川烏的名字，起了興趣：“訓練什麼？”

曼珠搖搖頭：“哥哥不給說。”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輪椅的聲音。孫無情下意識地往窗外望去，最後一絲陽光被吞噬，夜幕降臨了學院。

“你們怎麼都在？”川烏語氣驚訝，但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黑布襯托着他白皙的臉，彷彿亘古不變的雪原。

曼珠先一步撲了上去，油腥沾到了他的白衣服上。只有見到川烏，她木訥的表情才豐富起來。

嬉鬧一番後，曼珠被趕去換衣服，兩人很快離開了房間，不知道去哪。

“明天有虛擬執法課，我會去看錄像的。”丟下這一句話，川烏離開了。

“那我過兩天再來。”孫無情低頭看着忘語，伸手撩開了她額前的頭髮，已經比剛來的時候長了。

“哥哥慢走。”她雙手背在身後，似乎不滿意孫無情的離開。

兩位少女，兩句哥哥，語氣卻不太一樣。

。。。

“明天的課……”秦楚安剛說出口，卻想起張靈秋在旁邊，便欲言又止。

虛擬執法的課程，這一個星期正在不斷的被新生研究。除了出生地不同，每個人面臨的狀況大同小異，處理方式和結果也不盡相同。

這是一個大型遊戲，他們不是沒有接觸過，但這一次，對手是和他們同樣優秀的學院新生。

而且，遊戲的機制極其殘忍。每次玩家需要控制人口時，那些撕心裂肺的哭聲，真實得令人心悸。

更別說還要同時面對幾十甚至上百個變量的分析，時間不會隨心所欲停滯，他們必須在最合適的時候做出抉擇。

這就是為什麼，張靈秋得到了最低分。據她自己說，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就下課了。

聽到秦楚安的話，張靈秋的臉色立刻陰暗起來，夜色里，再明亮的燭光也映不出她的神采。

“如果真的有一條規律，可以得到高分。我覺得是人類進化的速度。”孫無情把這幾天的研究告訴她：“進化的標準依據不少指標，肌肉強度，腦容量大小等。你可以讓系統幫你制定合適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張靈秋打斷了他，似乎不願意回憶起這個遊戲。剛才吃的東西在胃裡翻江倒海，讓她有些想吐。

“算了算了。”秦楚安拉出一道不熟練的微笑。

正說著，三人剛進城堡，立刻聽到拐角傳來窸窸窣窣地說話聲。宵禁快要開始，可能他們沒意識到有人從外面回來。

“主河道從城市西邊穿過，中央廣場上有一個雕像，拿着鋤頭。”

“我在峽谷旁邊，可以看到懸崖旁有很多鷹籠。”

“我都記得，我儘力。”

孫無情拉住兩人藏起來，聲音很熟悉，肯定是同學。可能是聽到有動靜，他們壓低了聲音，很快就離開了。

“聽到了吧。”孫無情眉毛微微挑起，一臉理所應當。秦楚安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奇特的笑容。

“什麼意思？”張靈秋一頭霧水。

“你的村子長什麼樣？”秦楚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被森林圍着，很小。上次還有野獸進來吃人，我把森林封住了。”張靈秋道：“怎麼了？”

“沒什麼，你先回去休息吧。”

“什麼意思！”張靈秋不依不饒。

“虛擬執法課的事，我們討論怎麼殺人方便，你難道也來聽？”秦楚安嚇唬她。

果然，張靈秋臉上慢慢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右手緊緊握住左手腕，咬着嘴唇，快步離開了。

“別嚇她。”

“為她好。”秦楚安看着她的背影說道。

“難道我們也結盟？”孫無情朝休息室走去。

“老師說禁止透露各自的身份。但沒說不能透露各自村子的特徵。”

“這就強詞奪理了。”

“他們可是也這樣做了。我們沒看到的地方，可能還有更多。”秦楚安在距離休息室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確認四周沒有多餘的聲音，才悄聲說：“很快會有人來找我們結盟，不如我們先……”

“不會有人來找我的。”孫無情冷笑打斷，看着秦楚安疑惑的眼神：“所有人都想當第一。第一才有獎勵。”

秦楚安無言，孫無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亮出自己的腳步聲，在門外等待裡面的騷動過去，才推開大門。

一片安靜，休息室里有不少人。這是一個有幾間套房的大休息室，電子爐火搖曳在壁爐里，溫暖來自於牆壁，但孫無情覺得現在的氣氛有些冰冷。所有人好像都屏息凝神，時間好像靜止一般。

新生們都看向他，面面相覷，但很快就有人迎上來，空氣瞬間變的活躍。孫無情面無表情地環顧一下四周，齊桓一個人坐在角落，捧着一本書。江龐則站在另一端，身邊圍了一群人。另一間房隱隱有女生的聲音傳來，胡卿意的金色長髮在門口盪了一下，很快消失無蹤。

眾人只是繼續聊天，江龐跑來問候孫無情有沒有睡飽。秦楚安出現後，又是一陣活躍，有人請教他有關恩賜的問題，鶯環燕繞，好不熱鬧。

但沒人和孫無情談起明天的課。女生來了一人問張靈秋的去向，得知答案後便離開了休息室。眾人也陸續離場，孫無情要去管甚那喝茶，江龐隨秦楚安走了。

休息室只剩齊桓一人，他往緊閉的門撇了一眼，又繼續看書。有些昏黃的燈映着他蠟黃的臉，看起來就像銅鑄的雕像。

第二天，當所有人戴上虛擬設備，孫無情便聽到了系統冰冷的電子音。

“定居是人類犯的第一個錯誤，因為定居，人類並不繼續尋找最有利的生存環境。即使缺衣少食，他們也再不能接受離開故土。”

孫無情眯起眼，越過山脈，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依稀散落着不少村落。更遠的天際線外，沙塵揚起，馬蹄震震。

“而這種差異導致的結果，就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