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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無情三人老老實實地坐進機甲,看着杜少尊和承靜雲打情罵俏一陣,又待她吸完了手裡的煙,不耐煩地用機甲臂把艙門蓋上,發出了行動的命令。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要讓你來?”“朋友”在遇到杜少尊之後就有點沉默,不管它怎麼計算,也再也算不清這個任務的走向。首都里的“朋友”掌握着更多的信息和計算力,從機械生命的角度看,這兩個指標就和人類的年齡一樣。

一道很高的牆,把首都內外的兩台機器,分成了長輩和晚輩。

原本負責公共事務的它本不會參加到這樣的任務中,只是因為它連上了孫無情,才發現整個聯邦還有很多的黑暗。而這些,首都里的“朋友”一清二楚,它卻一無所知。

它只是它的執行者,如果“朋友”是人類的狗,首都外的它只能算一隻狗爪。

當然,孫無情是這隻狗爪下的一個指甲蓋。

三個指甲蓋,很悲慘地被用來引蛇出洞。

“因為你?”孫無情熟練地操縱機甲跟在隊伍後面,呂岳的多次陪練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操縱機甲上也有不小的天賦,可能會……呃……先誇獎她。

“張靈秋有臣服恩賜,群體傷害,對付像杜少尊這樣的對手很有優勢;秦楚安能徒手變出武器,在沒有3D打印機的地底,或者海外,他能彌補武器匱乏的境地。但是你有什麼,隨便來一個三年級的,打架水平都和你差不多。”“朋友”盡職盡責地幫他分析:“先拋開你的家世,單是你能被我連接上,就能對聯邦有不小的幫助。很多時候深入地底,海底,尋常的連接方式很容易中斷。機器人和仿生人都不靠譜,但如果是你,可以幫聯邦在黑暗處收集到不少珍貴信息。每一kb信息,都有可能左右戰局。孫子,你現在是聯邦的眼睛啊。”

孫無情沉默地把推桿一推到底,機甲划過一道弧線從山坡上滑翔而下,看着向自己撲來的地面,他心裡並不如往常一樣平靜。

現在是信息時代,儘管兩百年前人類已經開始活用無處不在的信息,去預測,去管理。但事實上,只有計算機自己,才能處理這樣海量的信息。所以直到五十年前,“朋友”出現的那一刻,對於信息的爭鬥,才剛剛開始。

現在,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聯邦對數據的渴求,已經到了一種飢渴的地步。

如果真是這樣,他家人失蹤,他被張曉曉找到,很難說是一場意外。

他收到曉東清幫凶的蹤跡,前往阿普爾市遭遇“無名”,可能也不是一場意外。

所以他現在是提烏斯學院S級學員,出任務,似乎更名正言順,理所應當。

聯邦在利用他。

這樣推理下去,聯邦也在利用張曉曉。

如果安排這些的,是聯邦那台機器,一切以聯邦利益出發,他到不會有多反感。

關鍵是,知道這一切有多少是人類?首都的數據是完全封閉的,自主決策權限只交給擁有公共數據的首都外的“朋友”,那首都內的呢?這片數據由誰保留,又由誰決策?

肯定有一個能知道全部數據的人,人類不可能完全的把決定權交給機器,這不是信任的問題,這是政治。

正如“朋友”所猜想的,首都里的那位“朋友”說不定真的能連接上他的大腦,但緘默不言,就有可能是來自它背後的那股意志。

有雙眼睛,正在看着他們。

“任務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沉默了一會,孫無情在腦海里回了它一句。

孫無情是無根之人,記憶無根,思念無根。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他能活下來。至於找到可能失去的記憶,找到並不存在記憶中的父母,在生死之間,都是後話。

於是他沉默着,隨着面前數十台機甲一道,匯成一股鐵甲洪流,穿梭在四區和五區邊界的森林中。天上的軍用衛星很難捕捉到他們的蹤跡,但依託孫無情的視野,“朋友”正在繪製這附近的地形圖。

“整條科迪斯山脈,一百年前的礦產已經被挖空,基本處於廢棄狀態。這裡離療養院已經有一百五十里。”

“停。”就在這時,承靜雲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她的機甲舉起了拳頭,示意所有人停下。

杜少尊的機甲向前走去,很快,眾人感受到了腳下土地的震動。就在他們面前,山脈腳下,一個巨大的坑洞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泥土彷彿瀑布一樣被掀開,露出了裡面巨大的地下空間。

孫無情看得清楚,洞穴被打通一瞬間,無數的土豚、鼴鼠和穿山甲的身影在裡面一閃而過。密密麻麻的動物大軍彷彿是受到什麼指揮一樣整齊地如潮水一般退回了洞穴,留給眾人的,是一道打磨好的地下通道。

“這個方法很好,用機器來做聲響很大不說,電磁波還容易被發現。”“朋友”比孫無情看得要清楚:“它們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挖了這個洞穴。我是真不知道這個人的恩賜,可能就像他說的,四年級的資料已經被完美的隱藏了起來。”

耳機里響起了承靜雲冷靜的聲音。孫無情發現,這些四年級的學長學姐在對待任務時有着堪比教師的冷靜和決斷。他們不知道經歷過了多少次生死之間的任務,這裡數十台機甲的安排,可以輕易瓦解一個小城的反抗力量。這裡是聯邦境內,動用這樣的暴力無異於在自己身上扎了一根刺,稍有不慎,便會造成毀滅性的影響。如果“無名”可以悄無聲息的拿到這樣的作戰兵器,可能S城的傷亡還要再擴大。

更別說,除了孫無情三人和杜少尊,剩下全員全是聯邦一級機甲師。

而承靜雲,更是他們之中的佼佼者。

駕駛機甲需要一定的身體素質,但更重要的是極堅韌的精神和頑強的性格。多年以來,鮮有女性參與這一崗位,不僅是因為辛苦,而是“朋友”拒絕了她們。

但沒有拒絕承靜雲。

她駕駛的機甲,如暴風般活躍在戰場之上,將近五米長的鋸齒做出了只有人類才能做出的複雜動作,無情的收割敵人的生命。論駕駛機甲,就連張曉曉和愛麗絲也自愧不如。這是獨屬於她的天分。

“朋友”甚至專門為她重新設計了機甲,全觸摸屏操控的機甲對身體素質沒有太高的要求。在學院里,這款機甲也是忘語挑選的機甲。

這是一個拳頭和內心都強大的人。

機甲分成三隊,岩洞里自動為他們分開了三條岔路。孫無情等人跟着杜少尊和承靜雲,穿梭在其中一條地道里。

“所有被挖出來的通道位置已經給你們了。”杜少尊語氣有些嚴肅:“等會記住,不許離開機甲。如果見勢不對,從任何一條通道離開,我的寶貝和其它機甲師會掩護你們。”

“還有五秒。”承靜雲聽他講完,冷靜的聲音蓋過了所有人的話。屏幕上,他們已經快要接近目的地。

從療養院到這裡,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朋友”控制的聯邦部隊正在從那邊進入廢棄的礦洞,而這幾十台機甲則抄了近路,跨過重重疊疊的矮山,出現在了一百多公里外。

這裡,是計算好的位置。

“四秒。”

三組隊員分三個不同的方向往下突破,沉重的機甲讓孫無情擔心洞穴都會坍塌。幽深的地底內,黑暗是人類天生的恐懼。就連“朋友”也看不到有價值的信息。

“三秒。”

地底一直是聯邦的盲區,這裡的礦洞廢棄了上百年。如果不是療養院建在它旁邊,因為齊相的關係露出了馬腳,聯邦可能不會注意這裡。

但是早已埋藏好了棋子。

“兩秒。”承靜雲看着越來越近的目標,活動了一下手指,雙手懸在鍵盤之上。

最後一段距離,是垂直的下落空間。

孫無情看到了圖裡露出來的鋼鐵夾層。這裡本應該是廢棄的礦洞,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在這裡開拓了新的地下空間。

要撞上去嗎?孫無情心臟開始劇烈跳動。沖在最前面的就是承靜雲的機甲,但鋼鐵與鋼鐵的碰撞,難免會造成劇烈的震動,對相對孱弱的機甲師是一種負擔。

但就在機甲即將裝上外殼的那一刻,看似堅硬的鐵塊毫無徵兆的掉了下去,內部的巨大空間在孫無情眼中一覽無遺。機甲毫無阻攔地從通道內落下,經過那層外殼的截面時,孫無情看到了坑坑窪窪的斷面下是無數蠕動的螞蟻。

“切葉蟻,分泌出的蟻酸有很強的腐蝕性。”“朋友”提醒孫無情:“注意下面,我們到了。”

在他們身下,是一處高約十米,寬敞,筆直的半圓形洞穴。外牆用金屬覆蓋,無數的機械正在裡面忙碌。孫無情朝前望去,正中間給人開闢的道路竟一眼望不到頭。

就好像這矮山脈下,被人從頭到尾鑿出了一條通道。

而承靜雲的機甲落在中央,不遠處,幾個人的身影正朝他們這個方向奔來。

時間掌握得正好,分秒不差。

齊相就在他們手裡。

嘭,嘭。沉重的機甲紛紛砸進這個洞穴,砸在正在運作的機器上,火花四濺。

數十台機甲,重火力機槍,鎖定了面前這群人。

承靜雲看着人群後那個戴着兜帽的身影,面色凝重。

安靜的可怕的空氣中,響指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

下一刻,就站在孫無情身旁的一台機甲,把槍口對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