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到影子聯合國的時候，姜夔曾經把他叫到房間里，給他下了心理暗示。包括催眠藥物和一些儀器的相互作用，雖然不能完全避免精神系恩賜的入侵，但能起到警示作用。

而這種突如其來的眩暈感，就是孫無情中了恩賜的標誌。

姜夔和王清野就在身邊，下一刻，他們的表情立刻生動起來，架起孫無情就往休息室走去。

“你剛才見了誰？”姜夔立刻蹲下來，翻起孫無情的眼皮，身後的機器人立刻拿來了各種檢測腦電波的儀器。

這個時間點很巧妙，孫無情被東國的人叫過去，回來之後就起了反應。他相當於聯邦丟出去的一塊磚頭，起着打草驚蛇的作用。也正是因為這樣，王清野在象徵性地表達出了一絲猶豫之後，就果斷的讓孫無情跟着顏旖走。

這裡是影子聯合國，東國派人正面向聯邦請人，如果出了事情，他們當然要付全責。所有人都看着，孫無情便不會有什麼危險。

他們原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談話，真正的危險還尚遠。

卻沒想到對方那麼迫不及待。

“就只有顏旖。”孫無情皺着眉頭，眩暈感很快消失，“朋友”的聲音也再度出現：“還有一個女人，路上碰到的。”

有“朋友”在他腦海里，看到的每一幀圖像都被完整的記錄下來。他的眼裡出現了顏旖和那個偶然碰面的女人的投影，她們的相貌，表情的變化，每一絲細節，都被“朋友”拿去分析。

孫無情在兩位老師的面前，再一次把和顏旖的談話複述了一遍，每一個字都沒有遺漏。

“這到底是什麼恩賜？”姜夔看着被打印出來的稿子，逐字逐句地看，臉上的皺紋堆成一個川字。但如果不知道對方的恩賜，就很難發現到底是那句話出了問題。

“有可能是語言，有可能像程輕命那樣的對視，也有可能是動作，也有可能是孫無情……你沒喝那杯咖啡是吧，會不會是聞的時候？”王清野語速很快的提出了很多猜測，但都一一被“朋友”否定了。

“時間對不上，其實最有嫌疑的，是你路上遇到的那個人。”“朋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是顏旖觸發姜夔下的禁制，那麼長達半個小時的談話，孫無情應該就會感受到這種眩暈感。

所以最有嫌疑的，是他路上碰到的那個少女。

“黑人？”王清野比划了一下她的身高和體型，孫無情能精確到她拿的報告有多厚，她的睫毛有多長，但是似乎沒有人認識這個女人。

“你去的地方是這座建築的底層。”姜夔讓人去確認了一遍，並且找聯合國的負責人拿來了底層的構造圖：“從你的描述看，如果那個人要從這條通道走出來，會經過非洲聯邦、歐盟、冰島等國家，並且也會經過影子聯合國辦事處。這就是上來我們這些居住區的通道。”

“那她最後去哪了？”王清野問。

“顏旖那邊。”孫無情答。

三人無言。

“我們要不要中斷明天的談判？”王清野試探性地問道。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了。”沉默了一下，姜夔看了一眼時間，還是做了決定：“離談判還有17個小時，現在開始查，談判不終止，我會參加。”末了，他又對孫無情說道：“從現在開始，你跟在我們身邊。”

在四王的一聲令下，整個聯邦代表團開始徹夜調查，為了不讓其它國家發現異常，所有人都圍着孫無情，把他腦海里一點一滴的情報拿來分析。

每句話，每個動作，每個眼神，幾個議員在不斷的看聯邦返還的資料，希望能從別的國家的代表團中找到這個女人的身影。

但很可惜，“朋友”早就給出了答案，而來參加影子聯合國的諸位議員，也紛紛表示沒有見過這個人。

一夜無眠，轉眼間就到了第二天和東國的談判時間。

這一次，姜夔站到了國務卿的身後，和王清野一起，把孫無情夾在中間。

他的恩賜能聽到別人心中真實的聲音，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並不多，但“書院”算一個。

從王清野口中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他心裡就有數了。如果說書院和“無名”有所勾結，他一點也不意外。本來“無名”的起源就是由東國人組成的黑幫，包括了傳說中的洪門在內，最終凝聚成了一股力量，這背後肯定是有人在推動。

是的，和孫無情多次遇見的那道虛影有關。姜夔嘆了口氣，如果那個人和東國有了聯繫，事情就更加複雜了。

正想着，姜夔的腦海里傳來了許多雜亂的聲音，他定了定神，東國代表團正在眾目睽睽之下，邀請他們前往大會議室。很多國家的人都在一旁看着，像賭局開始前的押注的氣氛。

進了這扇門，或許有結果，或許沒結果，但這才是聯邦提前影子聯合國會議的原因。不少國家都對那晚的事有所耳聞，知道聯邦失了面子，但提烏斯學院的名聲和它代表的力量，卻沒有被削減分毫。許多學員和老師依舊在世界各地的戰場上完成他們的任務，為聯邦的未來，清掃出一條道路。

現在，有個攔路的人出現了。

書院。

姜夔抬起頭，和顏旖四目相對

我知道你的恩賜，這是姜夔從她心裡讀出的第一句話。

既然這樣，試探就毫無意義。自從昨天那件事發生以後，姜夔一直很奇怪，既然東國知道他能看穿人心，為什麼要在談判前施加恩賜於孫無情身上。

或者說，他們已經知道了如何防止自己的心理活動被他竊聽？

這是一場很複雜的棋局，姜夔不知道他們是否清楚自己的恩賜，如果清楚，那是不是已經找到了應對的法子。如果不清楚，這是不是一步很糟糕的棋局？

書院會下這種棋嗎？

“我們真的很高興能在這種場合和聯邦的國務卿來談判……”東國外交部長開始了一如既往冗長的開場白。

“公開我們要的監管數據，範圍可以重新擬定，但如果再藏着掖着，我們會推動聯合國頒布新的基因工程法案。”國務卿對這些對手向來懶得廢話，他真的受夠了他們的官腔。

姜夔和孫無情坐在角落，發現現場除了顏旖以外，角落還坐着另一個白衣少年。穿着傳統的中山裝，扣子扣到纖細的脖子上，皮膚似乎因為久不見光顯得像川烏一樣白，帶着一副黑框眼鏡，正拿着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這個房間不允許用任何設備記錄，但是也不會有人用筆，現代人有幾個還會寫字的？

“這個人我也不認識。”“朋友”在孫無情腦海里說道：“懷疑也是書院的人。”

正說著，少年抬頭看了孫無情等人一眼，推了一下眼鏡，又低下頭去繼續寫寫畫畫，就像一個老實的會議記錄員。

“伊恩，我們之前說好的在這個領域互不干涉，東國都沒有要求你們公開監管數據，卡梅爾城的任何數據不外泄不是你們開的先例？”回過神來，兩個國家的吵架還在繼續。

“什麼叫互不干涉？聯邦四區的恐怖襲擊事件有多少是東國移民做的？你們現在還否認嗎？”伊恩一臉義憤填膺，其實當時並沒有抓到太多人，但實際上，程輕命現在還在他們手裡。

有他一個人質就夠了，聯邦可以問出很多話，包括四區恐怖襲擊的主謀。如果說那晚在學院，“無名”有任何失策的話，那就是在沒能離開的程輕命手中。姜夔已經去審問過，所以對今天的談判，他胸有成竹。

儘管對方知道他已經知道了。

談話至此，東國外交部長聳聳肩，看向了身旁的顏旖。

現在，這已經不涉及外交部長的工作範疇了。

可顏旖只是看着姜夔和王清野，微笑着，好像他們討論的事情和她毫無關係。直到外交部長徵求她的意見，她才接過聯邦放到她面前的報告，看了一眼，全程只說了一次話。

“我們不提供s級以上的任何數據，但是可以公開擁有s級以上數據權限的人物的大致位置。”顏旖說道：“同樣，我們希望聯邦公開提烏斯學院畢業生的資料以及所掌管的恩賜，當然我們也會提供等價的情報。東國不會擅自進行完全人工智能的實驗，但同樣希望一切觸及人類進化的，有關基因工程、人體改造的研究，能擺在明面上較量。”

王清野和姜夔對視了一眼，後者點了點頭。

“同意。”

“那麼這件事情的投票和附加條款將申請在明天舉行。”東國外交部長面不改色，但姜夔明白對方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放下。

至於孫無情身上發生的事，那個神秘的黑人少女，他並沒有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明天。姜夔偷偷地搓了搓手指，離整個大會結束還有八天左右，他們還能討論下一個議題，難道東國的目的不在此？

兩國代表團握手，離開了大會議室，一切看上去和過去幾年沒有什麼區別，但姜夔卻感覺到危險正在逼近，因為今天同樣派人去和非洲聯盟接觸，但始終沒有找到那個黑人少女。

一切平靜，才是真正的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