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無情的生活又恢復平靜，儘管他對覃楚安單獨去執行任務有些擔心，但這兩年來，他們執行了那麼多次任務，最終都有驚無險。他比以前更相信超級計算機的決策，只要“朋友”和“卡爾斯”還在為聯邦服務，他們就會安然無恙。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標誌，二十年前，在孫無情出生的時候，這個世界擺脫了飢餓的困擾，即使人口已經比十年前下降了20%，但在大變革中存活下來的人們，終於迎來了衣食無憂的年代。

從那時開始，由計算機主導一切，即使它們的韁繩被人類牢牢緊握在手中，但隨着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天天的過去，再加上大型虛擬遊戲的崛起，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最終是承認了人工智能的存在。之前的懷疑和憎恨悉數變成了無條件相信，這二十年來的新生兒，也遠比他們的父母更容易適應這個時代。

對恐懼的遺忘，是騷動的開端。

更何況，從那時起，恩賜在全球大範圍的爆發，一直到今天，全球已確認獲得恩賜的人類，至少五百人。這五百人，有人能蠱惑人心，有人能毀天滅地，有人能一步萬里，也有人能長生不死。他們的存在，讓沉寂已久的世界，開始活躍起來。

因為人們終於發現，他們有了努力的方向，如果可能，他們可以成為新時代的神。

“無情！”

孫無情走在走廊上，忽然聽到有人叫他。他把頭探出城堡外牆，下面的草坪上，站着幾十名一年級的學院。

今年的人，竟是又多了一點。從開學至今四個月，孫無情聽說已經有八個人覺醒了恩賜，比例依舊是歷史最高。其中被重點培養的林瓊露和夏雷，一個是“臣服”恩賜，一個是新的雷神，都是學院未來的人才。

叫他的人是帶隊的老師，今年聽說換了幾個老師，仁良他已經見過了，如今看見樓下的那人，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他是你從療養院出來後，見到的第二個執法者，第一個是張曉曉。”“卡爾斯”很快幫孫無情回憶起來，就在他救出忘語的那一天，負責拆遷的執法者就是面前這個老師。

柳御，是四年前從提烏斯學院畢業的學長。在一區工作了兩年，又被調回來當老師。可以說，在學院的教師隊伍里，他是徹徹底底的新手。

但毫無疑問，他的恩賜，也很稀有。

“絕對守護。”“卡爾斯”說道：“夸克受到新的強互作用力互相連接在一起，一片空間內會憑空出現不斷增強的引力波，任何宏觀物質通過都會受到一定的阻礙，說白了，就像一堵牆。而且光子不受控制的躍遷重組，會呈現出不同的色彩。”

柳御的恩賜理論上可以防禦大部分熱能武器的攻擊，甚至也包括狙擊子彈，這種恩賜使用的成本很低，雖然不比覃楚安的原子構成那樣千變萬化，但勝在簡單方便，而且靠譜。

“老師找我？”沒有用手環，應該是臨時起意。

“大家虛擬空間玩的不過癮，快下課了，你能不能下來演示一下？”柳御抬起頭，他的年紀不大，還沒有那麼古板，所以很受學生們的歡迎。

孫無情思考了一下，看着笑着和他打招呼的林瓊露還有冷眼看他的夏雷，還有其它一臉興奮的新生。他不太喜歡這種打招呼的方式，柳御顯得有些自來熟，聯邦人大多如此。

沉默片刻，孫無情面無表情的翻出走廊，從十米高的外牆一躍而下，落在了柳御面前，引起好一陣歡呼。

“演示什麼？”孫無情一如既往的運動裝扮，聯邦人特有的淡藍色瞳孔盯着柳御，語氣里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如何防禦。”柳御說道：“這門課沿襲管甚老師的發力指導課，在防禦的時候，也要學會正確的發力。不管是操控機甲還是近身搏鬥，都很有必要。”

提烏斯學院對新生的教育一向以提高身體素質為主，因為知識可以用科技彌補，但生死之間的經驗，很多時候需要靠時間領悟。即使在教育完全虛擬化的今天，“朋友”依然認為，只有真實的生死考驗才能完全開發一個人的潛力。這種壓力，不論多少虛擬鏡頭都無法比擬。

孫無情翻出了他的軍刀，身體素質六級的他在四個年級里都算得上佼佼者，僅憑拳力就可以破壞一台飛行器，移動速度可以達到秒速20米。對於99%的普通人來講，這已經算得上是超人。

“以後你們有可能會操縱機甲，有可能會遇到海底巨獸，當然，也有可能遇到像你們學長那樣變態的對手。”柳御繼續他的授課，左手往前虛握，一道金色的透明的一人多高的盾牌出現在他手前。他的恩賜範圍當然不止於此，只是模擬目前機甲攜帶的合金盾來完成演示。

下一刻，孫無情對柳御發起了狂暴的進攻。但他的軍刀落在那片光幕上時，卻發現以他的力量，完全不能撼動分毫。

這次的對手不是管甚，柳御不可能在格鬥上戰勝孫無情，但他完全能做到不讓孫無情近身。

“記住機甲的弱點!”即使是戰鬥的時候，他也沒有停止講解：“盾牌的尺寸有時候會影響你的視線，機甲會幫你預測敵人的位置，但是你自己要提前做好準備。”話音剛落，只聽見當的一聲，孫無情的軍刀裝上柳御的光牆，尖端距離他的腰部只有不到十厘米，但還是被他攔下，而且反震的力道震得孫無情手腕生疼。

這盾牌的尺寸對人類來說算得上是笨重，就算忽略質量也很難做出靈巧的動作，但柳御硬是把它舞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牆，不管孫無情從哪個角度突入，都沒辦法傷他一分一毫。

能打贏柳御的，可能只有在他恩賜之上的暴力，比如蘇起，比如管甚。

“行了，先下課。”五分鐘後，柳御示意結束這場對戰。林瓊露看到她的學長沒有獲得勝利，顯得有些沮喪。但還沒等她靠上前，柳御就攬過孫無情的肩膀，一起朝他的辦公室走去。

“第一次見你時，還以為你已經入學了。”走在城堡內，柳御一副敘舊的語氣。他和很多人都自來熟，態度也和藹，所以很多學生都喜歡他。

孫無情不喜歡這種性格，但是很敬重他的實力。管甚永遠是以進攻代替防守，很少見到柳御這種獨特的戰鬥方式。

“特許執法者，聽說當時只是為了讓我調資料方便。”孫無情想起當時自己只能依靠機甲的力量，他的身體素質只是比普通人要高一點，所以當時在六級的鄭獨手上，毫無還手之力。

“但是你力量控制的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以為你是練過的。”柳御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孫無情抬頭，忽然發現這裡是以前愛麗絲老師的辦公室。

看來她真的離開了。

“你的防守也很厲害。”孫無情不掩飾自己的態度：“如果老師有空，以後不知道能不能找你多打幾場。”自從管甚和齊桓離開學校後，除了阿瑞斯系統，孫無情幾乎找不到練習的人。

“當然可以，以前也是管甚老師教的我，不過只教了我步伐，畢竟很多進攻的手段我用不到。”柳御給他倒了杯咖啡，這件辦公室里屬於愛麗絲的東西都已經被搬走，桌面上放的是柳御的畢業照。僅從外表看，柳御只是一個普通的聯邦人，白皮膚高鼻樑，穿着十分整齊，看起來甚至有點強迫症。如果他坐着輪椅，臉上矇著黑布，看起來便有了幾分川烏的氣質。

孫無情點點頭，只是安靜的喝着咖啡，不知道柳御讓他過來是為了什麼，現在本應該是他的鍛煉時間。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像管甚一樣能不受打擾的提升實力。

“學院變化很大。”柳御端起自己的咖啡，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孫無情：“幾年前我在這裡上學的時候，愛麗絲老師還在，這間就是她的辦公室。還有蘇起老師，管甚老師，甚至還有你的母親，她教虛擬執法非常耐心。但這次校長讓我回來，我才發現很多事情都變了。老師們離開了，學員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厲害。國際衝突也開始加劇，事實上我在一區的時候，有關‘無名’這個組織，也沒少追查。當時你在十二區的任務仁良也參與了，他也承認局勢很危險，你能活着回來，不容易。”

“老師你是……”

“我沒什麼意思，敘敘舊而已，你也不是我的學生，論打架，我甚至都打不贏你，就是聊聊。”柳御四下打量了一下這個辦公室：“你知道嗎，愛麗絲老師離開學校，本來是想回殺手工會做文職。但實際上是那邊邀請她過去繼續工作，這些人都是前cia的特工，裡面有很多我們學校的人，實力不必你我差。現在我待在學校里，不在前線，老實說，我有點擔心。”柳御看向孫無情，從桌子下掏出一個小裝置：“所以如果你以後還有任務，一定要多小心，外面很危險。這裡有個高能粒子防護裝置，是仿製我的恩賜做的，還在實驗階段，你拿去吧。我就不耽誤你鍛煉了。”

“嗯。”孫無情接過，轉身走出了柳御的辦公室。

柳御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這份平靜，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