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東國首都，偃京城郊明園明內，新修的書院內院山清水秀，卻看不到一個人。

“Y國到底發生了什麼？”書院院長蘇不盡背着手站在地下室中，看着眼前的青年，心中難免焦急。

數據顯示，整個世界所有國家正在調兵遣將。東國政府也已經把命令傳下去，但直到現在，整個東國最優秀的機構領導者正在兩眼一抹黑。

他相信很多國家也是這樣，但卻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誰惹出來的。東國的衛星捕捉到了梵蒂岡的異常，難道是黑塔？蘇不盡知道黑塔背後的那個人，但是也清楚黑塔只是聖喬治大教堂的附庸，沒有恩賜，他們怎麼敢和聯邦叫板？

蘇不盡想不通，局勢開始脫離東國的控制，原先顏旖安排的計劃眼看就要失敗，現在整個聯邦已經是警戒狀態，鐵板一塊，他們不可能下手。

“那裡是個黑箱。”坐在蘇不盡面前，一臉冷靜的吳天成看着掠過眼前的一行行數據，語速極快的回答院長：“我們的人正在打通屏障，中微子通信不受干擾，初步判斷是黑塔和聯邦在阿什隆市起了衝突，但沒有波及到東國的大使館。”

他是吳啟明的弟子，說是弟子，但也是一個擁有特殊恩賜的人。據說，他能感知到計算機內數據的流動，在計算機還未把結果呈現在屏幕之前，他就已經收到所有的信息。他的大腦有極高的計算能力和反應速度，蘇不盡給他賜名“魯班”，在書院這邊，每個人都有對應的神話名號，也很符合東國的特徵。

整個東國的數據中心，背後的負責人，便是吳天成。顏旖只是負責對外的工作，解讀並安排電腦輸出的東西，但吳天成，則是和這台機器真正的融為一體。

現在，顏旖，蘇盡和雲芊流老老實實的站在大廳一角，看着蘇不盡和吳天成的對話，心有餘悸。

蘇不盡如此慌亂的樣子，他們還未曾見過。但蘇盡能明白他父親慌亂的緣由，很多秘密，他並沒有瞞着自己的接班人。

各國在不約而同的調動軍事力量，不管從什麼角度看，和歷史上的兩次世界大戰，現況都極為相似。他們大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阿什隆市的黑箱更加重了他們的猜疑，他們開始懷疑自己的盟友，開始敵視自己的鄰居，各國首腦放在核武器按鈕上的手放下又再度放上，甚至就連機器的決策也顯得如此的模糊，黑塔不想讓人知道阿什隆市發生的事情，卻更加深了他們的猜忌。

本不應該如此的，蘇不盡十分清楚這段時間內黑塔對聯邦的挑釁，但他沒料到這個結果，短短几天，聯邦便進入了戰備狀態，東海岸的航空母艦掉頭，正式宣布整個歐洲和中東都在他的射程範圍內。即使承諾公開武器配置，不使用核武器，但這個威懾效果，還是讓各國領導人心寒。

東國主席已經前往防空洞避難，蘇不盡甚至都不清楚是不是應該帶頭召開影子聯合國會議，但俄國已經拒絕了他的電話，冬宮的負責人不畏懼開戰，整個俄羅斯在地底的基地甚至一路從海底延伸到北冰洋，從二戰之後，整個國家似乎都做好了應對世界末日的後路。

蘇不盡也不怕，但他不想。

甚至，他知道諾達和余念，還有英國的喬治，也不想。

不想打仗。

俄國人強硬的態度不單單是因為其天性好戰，更重要的是，他們一直沒有一個能夠長生的恩賜。余念，喬治和諾達活了三千年，一起經歷過雅典到羅馬的變遷，經歷過中世紀的黑暗與墮落，更是感受過一戰和二戰的冷血無情。他們只是活着，如果不是計算機幫助他們強大自身，他們甚至活得有些卑微。

而在東國這裡，蘇不盡的祖先，擁有的是可以控制的超憶症。只要他回想一下，幾千年的史料便如潮水般向他湧來，從秦始皇時代-開始，書院的前輩們就立志建立一個大一統的國度，厭倦戰爭的心情，一輩一輩的傳下來。

因為只有真正經歷過戰爭的人，才知道它的恐怖。

他知道他們知道，但蘇不盡不知道的是，為什麼他們還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個選擇，計算機預測不到。

東國還在緊鑼密鼓的準備這個未來，卻沒想到，這個世界沒有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

到底是誰，點燃了這道引線？

“調用資源，加快天山計劃。”蘇不盡的聲音慢慢恢復以往的冷靜，對吳天成說道：“‘后羿’的事情，聯繫‘失落綠洲’。這裡面肯定有他們的影子，如果他們不肯配合交出有效的資料，就摧毀他們在北極的基地。讓青女去。”

他指的青女，並不是站在他身後的小女孩。

吳天成輕輕點頭，不見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有什麼動作，只是閉上眼睛，無數的代碼就重新在計算機中生成。智能系統“太初”正在配合他的思想，很快，身後的顏旖就收到了具體的數據報告和戰略指導。

“要開戰了嗎？”老魯班吳啟明的臉被投影到兩人的面前，他身在東國西方天山之內，正在完成屬於他的工作。

吳啟明也不年輕了，但在蘇不盡眼裡，他的經歷遠不夠他的記憶深刻。

書院院長，承載的，便是華夏民族萬世存續的使命。

“老吳，天山那邊能不能臨時調用一部分軍隊？”蘇不盡說道：“我希望投入和聯邦等量的機甲。”

聽了這句話，老魯班看了年輕的吳天成一眼，後者沒有睜開眼，但有關應對阿什隆市的戰略，已經通過網絡傳到了他的手上。

“我們的信息不夠。”吳啟明思考了一下，緩緩說道：“‘太初’認為我們能掌控全局的概率很低，很多作戰任務因為低於閾值無法擬定。”

作為書院的老人，一手建立“太初”的強大恩賜者，他對這台機器的了解，遠超過任何人。無數的數據湧入他的大腦，很快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斷。沒有數據，沒有足夠的信息，東國的任何舉動，都有可能把自己拖入戰爭的深淵，計算機無法精準的預測未來，每往前走一步，都要承受更多失敗的結局。

但這種時候，年輕人總是能拿出更多的意見。

“我們現在需要做選擇，老師，如果不做，我們會更被動。”吳天成開口，他的語速飛快，為了讓蘇不盡聽清楚，他需要謹慎的表達自己的意見，畢竟他的思維太快：“東國需要作出某種動作，但無論是我們還是‘太初’，都計算不出最好的選擇是什麼。利用現有的數據只會得到區域內最優解，甚至是不是最優解都很難說，我們不僅沒有供計算和分析的數據更沒有時間。我們的武器很多，但能投入使用的只有機甲。如果強行撕裂中東的地底結構，會造成難以估量的結果。”

“天成說的沒錯，我們已經不能再看概率了。”蘇不盡接過話，對着屏幕後面的吳啟明說道：“別人的情況和我們相似，不是什麼作戰，都能給我們時間準備好的。老吳，出兵吧。”

這三個字帶着沉重的壓力透過屏幕朝吳啟明壓去。書院院長的話就是絕對的命令，就算是東國主席，也是在之後才收到出兵的消息，現在是非常時刻，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尤為重要。

出兵，意味着開戰，不宣而戰。即使所有人都還懷着把危險控制在最小範圍內的想法，但其舉動，已經完全出賣了他們內心的恐懼。

蘇不盡知道，一旦各國開始投入兵力，就是一個無法挽回的無底洞。如果控制不住中東的局勢，整個世界所有的資源，都會不斷往裡填，而且永遠不會填滿。

人類的恐懼，和貪婪，是他們前進的動力，也是埋葬他們的墳地。

蘇不儘是知道的，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沒有用。

幾千年了，人類都會犯同樣的錯誤，即使擁有了超級計算機，各國博弈之下，也沒有一個更好的結果。即使國家統一了自己的數據庫，但也只是把戰鬥擺到了國家層面，鬥爭不會減少，人類不會悔改，一切如初。

該打起來，還是會打起來。

歷史上，有多少王侯將相說過出兵這兩個字，而這一次，蘇不盡終於理解了他們的心情。

天要塌了，就在他的面前。將近六百年的和平，終於又走到了盡頭。

就在這道命令發出後五分鐘，轉身嘆息的蘇不盡，忽然收到了一條新的消息。

在東國駐Y國大使館附近，有人使用了東國的導彈，命中了聯邦的機甲部隊。

使用者和他們無關，只是他們賣給Y國的武器，上面印着“東風”的字樣。

即使武器編號可以證明這武器早就賣給了Y國，但在這個時候，一切的解釋都將無力。

這一次，蘇不盡沒有回頭，而是深深嘆了口氣。

“我記得，祝融在那邊。”

吳天成輕輕點了點頭。

“只有一個人不夠。”蘇不盡說道：“天成，麻煩你過去一趟，帶上‘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