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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是個好孩子!”錢陽這就算是捏着鼻子認下了這個人情。

唐清遠捋了捋鬍子,笑着看向了黎小飛:“既然錢長老幫你說情,那上次的事兒,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上次的事兒?上次什麼事?錢長老一頭霧水。

可黎小飛心裡卻是明鏡的,上次就是他實名舉報的唐清遠侵吞宗門財產。雖說這事兒並非出自他本意吧,可人家掌教要說因為這個砍了你,你死八百回都找不出個能講理的地方來。

“弟子……謝掌教大度!”黎小飛深深一揖,心裡長長出了一口大氣。

唐清遠點了點頭:“那今日這什麼破會你就別去了,在這伺候着吧!”

黎小飛乖乖應是:“弟子遵命。”

唐清遠轉過頭對錢陽道:“錢長老,來,吃菜。”

一旁的黎小飛老老實實給二人滿上一杯酒,然後後退兩步垂首肅立。

錢陽心裡這個彆扭啊,有心叫黎小飛坐過來一起吃兩口,可人家掌教不發話,他實在沒法張這個嘴。

唐清遠卻似一無所覺,自顧自在那說道:“來嘗嘗這個,這是特意為錢長老準備的紅燒千緣菇。千緣菇極為難得,連我也好多年未曾吃過了。就這一盤菜,可是掏光了我宗數十年的庫存啊!”

一聽千緣菇,錢陽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來,忍不住看向了桌上那一盤紅彤彤的蘑菇。

說起來錢陽第一次出門歷練就採到了一朵據說象徵著機緣將至的千緣菇,之後,他也的確有着不曉得收穫。這裡面到底有沒有什麼關聯誰也說不清楚,但看着這一盤大大小小被炒得面目全非的蘑菇,錢大長老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唏噓。

這一大盤子千緣菇得有多少個啊?當初被我當成寶貝的那一朵該不會也在這裡面吧?

錢陽抄起筷子夾了好幾隻蘑菇,一口塞到了嘴裡,狠狠咀嚼起青春的味道。

“來,再嘗嘗這盤紅燒山地猿腦。”唐清遠吃了口蘑菇,又指向了另一盤紅彤彤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要說猿腦我還是愛吃清淡些的做法,不過聽聞錢長老喜歡紅燒,我便讓他們試着燒了一下。”

錢陽咽了口唾沫,咬着後槽牙道:“對,我喜歡紅燒,夠味道!”

二人抿了口酒,唐清遠又抬起筷子指向了旁邊一盤菜。

錢陽來者不拒,你讓我吃我就吃,你讓我喝我就喝,心說等吃飽喝足我在和你慢慢掰扯。

誰知這一頓飯一直就吃到了星光滿天,唐清遠只是不停地勸酒勸菜,多餘的話一句不說,錢陽有心說點什麼卻始終插不上嘴,黎小飛只管給二人倒酒,臉上卻始終沒有過半分不耐。

這時,突然響起了略顯急切的敲門聲。

黎小飛忙去開門,唐清遠臉上波瀾不驚,仍舊一口一口抿着杯中的靈釀。

門開了,一名黑袍執事腳底拌蒜地沖了進來,強作鎮定向唐清遠抱拳見禮,可那顫抖的雙腿卻早已將他的慌亂顯露無疑。

“有話慢慢說。”唐清遠往嘴裡塞了口蘑菇,含混不清地道。

“是!”那弟子狠狠喘了幾口粗氣:“稟報掌教,適才執法堂內務堂例會,主持會議的胡長老突然失去理智,將與會執事殺傷殆盡。之後又衝出會場追殺宗內與其毫不相干的弟子,造成多人死傷,無人可擋。之後,適逢青嵐長老路過,數次試圖阻攔胡長老傷人。可胡長老已然瘋魔,見人便殺,青嵐長老無奈,只得將其當場震斃!”

“什麼?”執事這一番石破天驚的話,連錢陽如此淡定的人都被嚇着了,“騰”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連筷子掉在地上都顧不得了。

一旁的黎小飛則更是不堪,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張着大嘴,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胡長老瘋魔了?見人便殺?青嵐長老“恰巧”路過?將其震斃當場?

今天是愚人節么?這四句話有一句像是真的么?

錢陽瞪大了眼睛,用探詢的目光望向了仍舊在吧唧吧唧吃菜的唐大掌教。

唐大掌教終於把嘴裡東西慢悠悠地咽了下去,又一口乾掉了杯里的酒,咂咂嘴道:“菜整咸了!”

那名黑袍執事傻獃獃望着唐清遠不知所措。錢陽心思電轉,試圖捋清楚這件事的頭緒。

唐大掌教看了那執事一眼,嘆了口氣終於發了話:“沒見我忙着給錢長老接風呢么?有什麼事兒去找青言長老,讓她看着處理吧!”

執事無話可說,點頭告退。

唐清遠轉過臉又堆起了笑容:“錢長老,吃菜!”

錢陽翻了翻白眼:我筷子都沒了,還吃個屁的菜!

這時,黎小飛突然爬了過來,雙膝跪倒在唐清遠面前,磕頭如搗蒜:“謝掌教不殺之恩,謝掌教不殺之恩……”

唐清遠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要謝就謝錢長老吧!”

黎小飛一聽,馬上轉向了錢陽,仍舊在那不停磕頭:“謝錢長老救命之恩,謝錢長老救命之恩……”

錢陽哪看得了這個,連忙把黎小飛拉了起來,可接連張了幾次嘴,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唐清遠衝著黎小飛擺了擺手:“那邊的事兒已經了了,你下去吧!”

黎小飛連忙點頭,一邊倒退着出了房門,一邊嘴裡還在不停地說著“謝謝掌教”。

房門“咣”的一聲合上,錢陽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抬手悶掉了杯中的酒,抬頭看向了唐清遠:“為什麼?”

唐清遠看了看錢陽,笑着道:“他該死!”

“胡長老該死?”錢陽很疑惑,他已經看出這件事和眼前這位老頭兒脫不了干係,可他仍舊不理解唐清遠和胡長老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值得用如此激烈的方式來分出個生死。

唐清遠又抿了一口酒,抬眼望向了窗外的星輝:“楚南,怕是救不活了!”

“什麼?”錢陽手中的酒杯失手滑落。

“徐圖一把火燒了開山門,轉而又重傷楚南,他雖然已經償命,可他背後的禍首我又豈能放過?”唐清遠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冷厲。

“胡長老是禍首?”錢陽大驚失色。

唐清遠

點點頭:“開山門護山大陣早已開啟,平日里防範森嚴,有本事把一個外人弄進山門的就那麼幾個人,而有動機這麼做的就更沒有幾個了。我實在想不出,除了他還有誰會這麼做。”

“這個……”錢陽覺得唐清遠僅憑一個猜測就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有些不合常理,可現在他更在意的則是楚南的安危。

“楚南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錢陽問道。

“經脈寸斷,識海混沌!”唐清遠滿臉惋惜:“我舉全宗之力也只能吊住他一口氣,使傷情不再惡化,想要治癒卻是看不到任何可能。”

錢陽眼眶不自覺地泛紅,無意識地把頭抵在了桌子上。

唐清遠又是一聲嘆息:“我本打算無量谷事了之後,便把磨劍堂交到他的手裡,可誰知,他回來後竟然成了這個樣子,怪只怪造化弄人吧!”

“造化弄人?”錢陽猛地抬起了頭:“掌教,為什麼一定要打這場仗呢?”

唐清遠皺了皺眉:“錢長老似有很多疑惑?”

錢陽嘴角有些抽搐,一股股的黑霧從頸間散了出來:“掌教覺得我不該有疑惑嗎?”

“心魔?”唐清遠大驚,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湊到錢陽身邊繞着圈查看不停。

錢陽被嚇了一跳,連黑霧都嚇得鑽了回去:“掌教,你……”

唐清遠仍舊盯着錢陽看個不停,嘴裡嘟囔着:“一直聽人說心魔,我這還真是頭一回得見。”

錢陽無言以對,心說你要是對心魔有興趣我可以借給你玩兩天。

唐清遠看了一陣,默默坐回了椅子,神色多少有些凝重。

錢陽其實很有些奇怪:“掌教沒遭遇過心魔嗎?”

唐清遠聳聳肩:“沒有!”

錢陽突然有些欣喜,人說心魔如同夢魘,若是堪不破,悟不通,心魔便生。據他所知,修鍊到了金丹期,絕大多數修士都該遭遇心魔的洗禮了,只不過心魔的強弱有所不同罷了。

而唐清遠至今都未曾遭遇心魔,那豈不是說,唐大掌教早已堪破萬物,做到了世事洞明,整個人已經通透到連心魔都不敢找上門來。那自己這次來找他解惑看來是真的找對了人。

可誰知唐清遠卻突然道:“不過我最近似乎隱隱有些心魔將生的預感,錢長老若是不嫌棄,我們倒是大可以深入交流一番。

得!錢陽剛剛升起的希望立時就破滅了。他本來是想找個名醫來治自己的抑鬱症,怎料轉眼間就變成了兩個精神病人在一起探討病情,這還能有救?

“掌教是因何覺得心魔將生呢?”錢陽還是決定先問一下。

唐清遠眯起眼睛略作回想,過往的一幕幕不甚清晰地划過識海,其中真正值得他看上一眼其實並不多。

清靈宗?青言?唐小果?青嵐?田苷……

良久,唐清遠重重地一聲嘆息:“唉!老夫一生自詡通透,堪不破的事情實在不多,唯獨只覺得對錢長老虧欠甚多啊!”

錢陽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我信了你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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