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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黎叔是個很健談的人,或許不健談的人也做不了他這份技術含量極高的工作,反正錢陽和老頭這一路上,就沒見他的嘴閑過一分一秒。

錢陽心裡一直加着小心,別看這位黎叔似乎和老頭多多少少有些淵源,可逢人只說三分話的祖訓錢陽一直都記得。

聊天當然可以聊,但聊的也只能限於天氣。

老頭的話不多,但看得出來,他對黎叔還是很熱情的,而且明顯很有幾分信任。錢陽甚至覺得如果老頭的嘴皮子稍微利索點兒的話,短短的一段路,他就能把自己祖宗八代的來龍去脈都交代給人家。

錢陽算是怕了這位便宜師傅了,為了防止被泄了底,他只能主動攬起了和黎叔聊天的重任,滿嘴跑火車地聊起了世界各地的天氣情況。

終於,在錢陽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聊不下去的時候,黎叔的家總算是到了。

如他所說,他家的確算不上寬敞。小小的院子,一間不怎麼像樣的正房,兩間更不像樣的偏房就是這裡的全部了。

黎叔把錢陽和老頭分別安排進了兩間偏房,然後便識趣地告退了。

錢陽四下看了看自己的這間屋子,怎麼說呢?家徒四壁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地方了。

其實錢陽這個時候覺得那位黎叔還算是個實在人,最起碼人家之前就說得很清楚了,他家也就能讓人臨時落腳,找到合適的地方就趕緊搬家吧!

當然,住處破歸破,但好處還是有的,錢陽覺得就這麼個破地方,黎叔總不好意思黑他太多靈石吧?

看着那張硬硬的板床,錢陽實在沒有躺下去的勇氣,甚至就連坐在上面都會讓人難免產生一種落魄的凄涼之感。

錢陽嘆了口氣,心說算了,還是出去逛逛吧,這屋裡是真的呆不住人。

出了屋,錢陽敲開了另外一間偏房的門,黑着臉衝著屋裡那個沒眼色的老頭運氣:“老丁頭!你腦子秀逗啦?”

老丁頭穩穩坐在床邊,雲淡風輕地看了錢陽一眼:“記不記得來之前我跟你說的話?”

“當然記得!”錢陽沒好氣的回道:“每句都記得,就是不知道你今天要提哪句?

老丁頭低下腦袋一邊玩自己的鬍子,一邊嘴裡嘟囔着:“多聽,多看,少說話!”

錢陽狠狠咽了口唾沫:“少說話?我少說話你就要把咱倆賣給那個姓黎的了!以前沒發現啊,你怎麼傻乎乎的呢?”

老丁頭自顧自把自己的一綹鬍子編成了麻花辮,嘴裡問道:“我們是幹什麼來了?”

“賺錢啊!”錢陽答得理所當然。

老丁頭微微一笑:“你那個樣子,在這裡是賺不到錢的!”

“我什麼樣子了?”錢陽回想了一下,沒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

老丁頭瞟了他一眼:“人家是打算給你送錢來了,結果你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還賺個屁的錢!”

“送錢?”錢陽的嘴張得老大:“你說黎叔?他是來騙我錢的吧?”

老丁頭搖了搖頭:“多聽,多看,少說話!”

錢陽氣壞了,狠狠丟下一句“不可理喻”,就摔門而去。

老丁頭看了眼晃動不止的房門,撇了撇嘴,倒頭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去了。

無處可去的錢陽回到自己的房間,很是有些焦躁。初到一個陌生的地域,老丁頭卻突然變得完全不靠譜,這讓他的心懸在半空中完全沒有着落。

話說錢陽上次腦子抽筋,做出了離家撇業、拋棄妻子的無厘頭決定之後,知道自己在東墳肯定是呆不下去了,經過一番艱難的思索,最後把自己的目的地定在了西荒。

之所以是西荒而不是別的什麼地方,其直接原因自然是因為清靈閣的鑒定師老丁頭給他畫了一張美味誘人的大餅,而錢陽自己也對傳說中的賭石有相當程度的好奇,再加上一些不可言說的其他原因,錢陽便稀里糊塗地跟着人老心不老的老丁頭踏上了西行的征途。

東墳西荒名副其實的天各一方,而天元大陸的交通也實在說不上便利,不管是靈禽還是飛舟都有一些難以逾越的禁地。

好在老丁頭熟門熟路,二人幾經周折,總算是如願到達了西荒,也終於在今日踏足了他們的目的地——夷方城。

這一路上,錢陽和老丁頭頗多交流,有技術上的,也有意識上的。

技術上的交流無需贅言,錢陽只管背書,老丁頭只負責聽,僅此而已。

至於意識上的交流就沒有這麼簡單了,長時間的接觸下來,二人逐漸混的熟絡,可人就是這樣,熟了之後就少了幾分顧忌,有些事情也懶得掩飾。

反正這一路下來,錢陽已經確定,這個老丁頭絕對不是他之前認識的那個工作嚴謹的優秀鑒定師,而是一個暴躁狹隘腹黑外加神經質的混蛋老頭。

而老丁頭也已經確定,這個叫錢陽的小子也根不是什麼出身名門大派溫文儒雅的大好青年,而是一個暴躁狹隘腹黑外加神經質的垃圾混混。

磕絆了一路,二人總算是到了夷方城,也按照事先的商議,錢陽隱藏了修為,裝成了一名初入築基期的修士,和老丁頭扮作一對來此求財的師徒。可進城還沒有半日,老丁頭就又一次杵到了錢陽的肺管子。

雖說老丁頭一身毛病,但錢陽自覺脾氣還算不錯,能忍的就都忍着了,可他唯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老丁頭總是不好好說話!

錢陽實在懶得吐槽老丁頭的性子,只能憋着一肚子氣呆在屋裡翻識海里那些賭石方面的書籍。

其實,錢陽識海中關於賭石的書並沒有幾本,而這幾本書早已經被他翻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離倒背如流也沒差多少。

在當年圖書館的藏書中,相對於大把大把的心靈雞湯和健康指南,賭石實在是一個極為小眾的門類,而且那有限的幾本書其內容也是大同小異。

錢陽覺得自己憑着這麼幾本書就去玩賭石這種實踐性極強的遊戲實在是過於草率,而且還有一個最根本性的問題一直讓錢陽心懷忐忑。

那就是他所知道的賭石知識,是幾百萬年前人們用來賭翡翠的,而現如今的賭石則是修士們用來賭靈石的!

毫無疑問,翡翠和靈石的化學成分有着天差地別,翡翠原石和靈石原石的形成原因也肯定大為不同,至於原石的產地場口什麼的更是完全挨不上邊,甚至翡翠和靈石就連顏色都完全不一樣。

難道就因為翡翠和靈石外面都包着一層石皮,就可以把辨別翡翠原石的技巧應用在辨識靈石的原石上面?這不是開玩笑么!

一提起這個,錢陽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就又冒上來了。他上輩子就沒見過翡翠原石,這輩子更是沒見過靈石原石,所以他弄不清楚兩者的聯繫實屬正常,可老丁頭肯定能弄懂啊!

錢陽可是一點沒藏私的把書里的內容全盤讀給了老丁頭,而且他也可以確定,書里的內容肯定有相當大的一部分對於當前的賭石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打個比方吧,所有關於賭石的資料中都會有相當大一部分篇幅是用來介紹翡翠原石的產地與場口的。因為根據場區場口所產出翡翠的特殊性,來判斷翡翠的可賭性,是翡翠賭石最重要的基本功之一。

賭石的都知道,真正達到寶石級的翡翠只產自緬甸帕敢地區,那些著名的翡翠場口包括什麼會卡、麻蒙、達木坎之類的無一例外都在這一地區。

可現在呢?從地理位置上看,西荒跟幾百萬年前的緬甸根本連一根毛的關係都沒有,那些場口、地名就更是提也不用提了。

可偏偏錢陽把書里的這些內容讀給老丁頭聽時,老丁頭沒有做出任何有意義的表情,話更是一句都沒說。

而當錢陽講到什麼帶形松花、條形松花、螞蟻松花之類貌似有些實用價值的東西時,老丁頭也是同樣的那副要死不帶活的樣子。

搞到最後,錢陽完全不知道書上記載的東西到底有多少是有用的,又有多少是沒用的,也不知道哪些內容可以拿來借鑒,又有哪些東西拿到今天來就是謬誤,就是陷阱。

錢陽覺得老丁頭心裡肯定是有數的,自己給他講的那些東西肯定是有一定價值的,否則老丁頭也不會大老遠的把自己騙來西荒。

可老丁頭心裡想的什麼卻是一句都不說,還偏偏要錢陽給他講,講到最後錢陽還得管他叫師傅,你說這叫什麼事啊!

一陣輕巧的敲門聲響起,錢陽揉了半天的腦袋,才不得不氣鼓鼓地去開門。

這時候敲門的能是誰?除了老丁頭也就是黎叔了,而這兩個人,錢陽真是一個都不想見!

果然,敲門的正是猥瑣的黎叔。

錢陽盡量禮貌地開口打了個招呼,即便他覺得這人八成是個騙房租的,但畢竟人家還沒開始騙呢不是,這個時候就給人家臉子看那就太不佔理了。

黎叔還是那副笑臉,還帶着七分的恭敬,欠着身說道:“錢道友,丁前輩請您到他那裡去一下。

錢陽一愣,心說這老丁頭到這怎麼還擺上譜了?一共兩步道兒,想見我腿兒着過來就完了唄,還特意找人來叫我,這給你慣得也不像樣了啊!

“他找我幹嘛?”錢陽順嘴問了一句。

黎叔到似有些靦腆:“我拿了幾塊石頭給老爺子,老爺子說請道友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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