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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合歡臉色陰霾。

是啊,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再是那個溫柔體貼的紀王了,她還在奢求什麼,奢求他對待自己一切如初嗎?

她分明意識到一切回不去了的。

昭合歡垂着腦袋,斂下眼眸中的涼薄。

燕北行眉頭緊擰這,一雙英挺的劍眉,削薄的唇,勾勒出他冷毅的面頰,低頭望着腳下跪着的昭合歡,黑眸中蘊含著些許銳利。

“起身。”燕北行的聲音柔緩了些。

昭合歡緩緩抬頭,秀挺鼻樑上那雙原本靈巧的眼眸中,少了大半的清澈,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燕北行望着她這雙充滿涼薄的眼眸,不禁愣了愣。

他以為昭合歡恨他,恨他的薄情寡義和陰狠毒辣,可從她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事不關己般的決絕,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昭合歡昂着腦袋望着他,她的髮髻被挽在腦後,露出了欣長的脖頸,耳際與腦後幾縷胎髮微微飄搖,塗了腮紅的雙頰微微泛紅,映襯着那雙烈火紅唇,好似從畫中走出來的女子。

這和從前一身素白,未施粉黛,悄悄拽着他衣袖鬧着一起去‘世外桃源’的昭合歡截然相反。

她何時蛻變的這樣嫵媚清冷,從明月星辰變成了柳嬌花媚?

昭合歡起身,望着徐徐而來的安玲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皇上,歡兒姐姐身子不舒服呢,不如回府稍作休息。”安玲瓏親昵的靠在燕北行身旁,替面前的昭合歡說話。

不得不說,她真是嫉恨昭合歡啊。

名傳天下也就罷了,生的這麼震魂攝魄,男人愛的清純與妖媚被她佔了個盡,怪不得……燕北行對她一直念念不忘。

可是安玲瓏更不明白,既然他喜歡昭小姐,為何不納入後宮?難道說這位昭小姐過於清高自傲,不肯嗎?

燕北行望着昭合歡的眼神從未離開,他咬牙切齒道:“身子不舒服,朕請御醫來瞧!”

昭合歡不着痕迹的嘆了口氣,看來燕北行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

“回皇上的話,民女好多了,誤了皇上與安小姐的興緻,請皇上責罰。”昭合歡還在賭氣,避開眼神不看燕北行。

這裡是安玲瓏的家,燕北行貴為君主來赴家宴,以太尉女婿的身份嗎!說什麼娶她,恐怕是要娶了安玲瓏吧!

燕北行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罰酒三杯,拿朕帶來的酒。”

安公公慌忙從高台上捧着一隻精巧的銀壺下來。

昭合歡看着托盤中的三杯酒,不明所以的皺眉看着燕北行。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要喝酒,這個傢伙不肯搶過酒還斥責她,現在又要罰酒!

在這樣的場面,昭合歡不能違背他的命令。

她伸出纖纖皓腕拿過一杯酒,沒有慌忙一飲而盡,而是湊在鼻尖聞了聞,是熟悉的味道,沁人心脾。

燕北行笑了笑:“怎麼,怕朕毒害你嗎?”

想不到昭合歡防備他到這種地步,燕北行的笑聲中是說不明的陰冷還是苦澀。

昭合歡的眉頭皺的更深了:“民女不敢。”

她仰起頭一飲而盡,緊接着喝完剩下的兩杯。

是梅酒,和從前在紀王府中喝到的味道一模一樣,昭合歡最貪戀這一口。

儘管不明所以,她還是意猶未盡般的咂咂嘴,這享受的模樣也讓燕北行臉上的神情緩和了許多。

“喜歡嗎?”燕北行上前一步,湊近昭合歡。

昭合歡看着他戲虐的樣子,收起姿態,又冷冷道:“皇上的酒是好酒,謝皇上賞賜。”

想用幾杯酒勾起她的回憶?昭合歡越來越看不懂面前的男人。

“皇上偏心了,賞歡姐姐喝酒,不給玲瓏喝?”安玲瓏撅着小嘴在一旁佯裝生氣模樣。

太尉大人冷着臉教訓女兒:“玲瓏,怎麼和皇上說話的!沒大沒小!”

燕北行一臉冷怠:“無礙,今日群臣歡宴,開心便是。”說著又將酒壺放回托盤:“安公公,賞!”

男人轉身回到高台之上重新坐下,安公公將剩下的一壺梅酒全數賞給了安玲瓏。

安玲瓏不開心的瞥了瞥嘴,他能為昭合歡親自倒酒,期待的看着她喝下去,到了自己跟前就這麼不一樣!

家宴結束,燕北行率先坐上馬車,在群臣的跪拜中馬車疾行入宮。

燕北行前腳剛走,後腳安玲瓏便親昵的挽住了昭合歡的手臂:“歡兒姐姐,你第一次來太尉府做客,招待不周,歡姐姐不要嫌棄。”

昭合歡定了定心情,她不懂安玲瓏為何突然與自己這麼交好,但是一定和昭書輕一樣,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昭合歡輕笑:“不,安小姐很熱情,我也很開心。”

安玲瓏突然嘆了口氣,一路挽着昭合歡送她到太尉府門前,一路婉婉道來:“父親說,皇上朝綱穩固後,要舉國納妃,屆時鄰國也會獻上許多美人和公主前來和親,歡姐姐你說,玲瓏能被選進宮嗎?”

說著,安玲瓏的小臉上浮現兩抹緋紅,她羞赫的垂下腦袋。

昭合歡皺眉,不過倒也不驚奇。

今日誰看不出安玲瓏望着燕北行痴戀的眼神?不過他那樣的男人,年紀輕輕便是一代帝王,惹女人喜歡也是正常。

“玲瓏天資聰穎,明艷動人,皇上會喜歡的。”

“真的嗎?借歡姐姐吉言!”安玲瓏一臉興奮,活蹦亂跳的在昭合歡身旁,昭合歡只覺得聒噪。

她不懂安玲瓏的用意,愛慕燕北行,為何故意透露給她?不過那個男人的事,和她沒有關係了!

燕北行回到宮中,諾大的養心殿成了他的寢宮,這裡住過了多少歷代帝王,能善始善終,安心駕鶴西去的又有多少?

宮女誠惶誠恐的進來,跪在燕北行腳邊,“陛下,奴婢伺候您寬衣。”

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早朝,可是燕北行卻沒有困意,他腦海中儘是昭合歡今日一身紅衣的冷艷身影。

燕北行閉上眼睛,昭合歡的形象更加明朗了。

縱使他再集中注意力,也無法將這個女人從腦海中趕走,可是,他也並不想要趕走。

“下去吧。”燕北行淡淡道,離開了養心殿,安公公踏着碎步跟在他身後急切道:“皇上這是去哪?時辰不早了。”

燕北行去了御書房,他將白紙鋪好,一筆一筆勾勒出一個女人的面容。

外面漆黑的夜,屋內暖黃的光,作畫的男人難得的一臉溫柔,兩個時辰過後,最後一筆一氣呵成。

安公公抬眼偷瞄了一眼,這不正是今日的女神醫嗎?

眾人皆不解,皇上自登基以來,只封了右相之女司暮晴為皇后;卻不曾再納一妃一嬪。

世人感慨或許是皇上與皇后伉儷情深,可是安公公倒不認同這個說法,只有一個皇后的帝王,常常在深夜中看着一個女人的畫像發獃,這個女人卻不是皇后。

天蒙蒙亮的時候,御書房外跪着一位大臣。

他已經跪了一夜,沒人知道他何時出現在這裡,直到燕北行出門的時候,才發覺了跪在地上的李從文。

“李大人,何事要奏?”燕北行站在階梯上的高台上,雙手背後,俯瞰着台下已經年老的男人。

“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從文磕了一個重重的響頭,燕北行沉默不語,等着他進一步開口。

“皇上,臣罪孽深重,不僅害了滕老,也讓先帝冤屈了十餘年,臣罪該萬死,不為天下人所容,求皇上賜死!”

李從文再次抬頭,已經是老淚縱橫。

燕北行走下高台,站在跪着的李從文面前緩緩開口道:“朕做過太子,卻夜不能寐,恐有心人毒害朕;朕未成年便搬出了宮,步步為營,走到今日,李大人的幫扶是因,朕今日能站在這裡是果。”

李從文悲痛欲絕:“皇上……”

“別說是李大人,當年就算朕也險些慘遭毒害,亂世為保全一條命,朕不怪李大人,相反李大人肯出面佐證,不枉朕苦心栽培十年。”

“皇上如此皇恩浩蕩,不計前嫌,臣感激涕零!但是臣自知罪孽深重!若不是老臣栽贓陷害滕老,也不會……”

燕北行搶過李從文的話:“當年,你我皆是一枚棋子,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李大人不從,也會有別人做這件事。”

李從文還想說些什麼,燕北行卻抬手示意他起身。

“李大人,朝廷波濤洶湧,李大人年事已高,不如歸隱。”燕北行為李從文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法。

他罪孽深重,就算燕北行肯放過他,朝中的重臣也會視他為眼中釘,歸隱,對於李從文來說應該是最好的歸宿了。

“臣,謝過皇上!”

李從文欲跪拜,卻被燕北行重重的鉗制住,緊接着,燕北行對着李從文行了一個大禮。

“朕會安排這件事,今日一別,或許是永不相見了,李大人珍重。”

燕北行不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若沒有李從文這重重的一擊,永樂帝也不會倒台。

他當年選中李從文,也正是因為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