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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將軍眼裡閃出淚花,“謝陛下不殺之恩,望聖上與榮親王念及舊情……”

燕北行給了他一記像是冷到冰窖里的眼神,抿着嘴唇道:“既然知道謝恩,也就該知道朕是怎麼登上這皇位的,朕與反賊哪裡來的舊情?”

燕北行承認自己一向是這樣,冷血無情到可以將情誼棄於腦後,上一秒的友人,下一秒的敵人,與燕北城再怎麼說,也是只有一字之差的血親……

呵呵,帝家無血親,這是他從小見自己皇叔謀害自己父皇時,就大徹大悟的。

老將軍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最後只是道了句:“陛下才華橫溢,是治國順天下之不二之選,可憐自古帝王多惆悵,望陛下日後休要後悔。”

燕北行明白他的意思,他出兵北疆,昭合歡定是要與他疏遠的。

在南陵國的安康與昭合歡之間,他應該是選了前者,因為他是一個帝王,撐起整個南陵的皇帝。

沒有任何猶豫,反正已經借老將軍一口,說明了榮親王燕北城意圖謀反的事實,事實不可抗拒,朝中就是再不支持燕北行的,如今也只能腆着臉站到皇帝這一方。

畢竟朝中幾乎沒有哪個誰願意做遺臭千年的反賊,這是把自己往死里作賤了。

終於,燕北行大手一揮,廣袖一擺,道:“今南陵國國難,榮慶王帶烏合之眾反叛,朕身為南陵國皇帝,將帶領諸位共赴國難!於南陵國皇宮前場集結軍隊。”

天色已變,眾官員退出大殿,同燕北行的步攆隊子一齊去往前場。

那裡已是有些人馬了,才到,燕北行便遠遠望見聶鳴錚正左手持巾,右手握矛,精心擦拭。

燕北行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從滕老那初見你開始,朕就知道你是滕老賜予朕的一把矛,一把時刻準備喋血沙場的兵器。”

聶鳴錚立正抱拳道:“得陛下青睞,臣不勝感激,臣自幼跟隨閣老,得他老人家畢生真傳,只為替師傅盡人臣之責,臣率領鎮國侯府隱刃軍,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燕北行從台階上方觀望隱刃軍軍風,倒真是有些滕老那種蓄力待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衝擊力,果然滕閣老的忠心天地可鑒。

看了隱刃軍,燕北行又問聶鳴錚,“林遜怎麼不見來?”

聶鳴錚也正想問,只聽見一道雄渾的男聲劃破天際。

聽到這聲音,燕北行突兀地笑了,這是來自北疆邊界久經風沙的豪邁的聲音,嗓子里似是有北疆的滾滾黃沙。

“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鏗鏘有力的一聲後,燕北行道:“愛卿平身,林將軍,朕敢問林家軍現在何處?”

林遜道:“那幫小子正在公門外候着呢,就讓微臣進來幫他們問問,立了功可否讓他們回家看望老母。”

燕北行大笑道:“辛苦我南陵將士,為國甚至十幾年未曾回家,好男兒志在四方,家中卻也需人打量,這場仗打贏了,就給他們幾天清閑日子過過。”

魏長明帶着暗衛趕來,一來就是跪下請罪,“微臣護駕不力,竟讓那老將軍當朝質問陛下,實乃臣之罪過,率紀王府暗衛來此。”

燕北行對於魏長明是着實愛惜,畢竟伯樂都喜歡千里馬。

在燕北行眼裡,從裝病到登基,操勞最多,遭罪最多了,就數魏長明了,就算是小小的護駕不力也如此認真。

燕北行伸出手扶他起身,又眯起眼睛看他,“行了行了,給朕把暗衛帶好,把仗打好。”

魏長明受寵若驚,急忙回話,“回陛下,紀王府暗衛個個都是微臣精心挑選,或陛下您帶回來的百里挑一的人,紀王府必定是您最後的底線,也是您能高枕無憂的後勁,臣定當不負陛下囑託。”

如此便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燕北行心裡就是不安穩,倒不是對打仗的輸贏不安穩,只是對昭合歡不放心。

像昭合歡那樣的人,鐵定會來求他的,所有人心裡都明白榮親王必成敗寇,包括燕北城自己。

想來,燕北行是真真正正看到了自己與燕北城的不同,在這種殺父之仇的洗禮下,燕北行冷靜萬分,而燕北城卻此仇不報非君子。

這是戰士與皇帝的區別,也是敗寇與成王的區別。

軍隊集結齊全,將士個個精神利落,畢竟是聶鳴錚,林遜還有魏長明帶的兵。

這些個都是拼盡全力護他周全,護南陵周全的人,燕北行突然間又覺着可憐燕北城的魯莽。

燕北行集結好這批令人聞風喪膽的虎狼之師,出征時,他在城門外望了望北疆萬里的風沙,風卷殘陽。

燕北城隨太祖在這種荒涼之地待了一輩子,倒也是可憐。

魏長明算是個有心人,他看燕北行皺着的眉頭,終究是問出了口:“陛下,倘若俘虜到榮親王,臣等該如何是好?”

這下是給了燕北行一個台階下,他假作思量了一番,看看林遜,又望了望聶鳴錚。

這兩人算是粗中有細,立刻明白了燕北行的意思。

燕北行迎着風沙道:“朕念與燕北城手足一場,奈何道不同不相為謀,實屬可惜。”

林遜與聶鳴錚等人立刻會意,各自對着自家軍隊下了道鐵令。

念往昔,榮親王與太祖東征西站才換來南陵國今日之繁華,若有人俘虜榮親王,定當上交於當今聖上,功過並論。

這道鐵令一下子,將士們也都會意了,不過他們會意的是當今聖上重情重義,燕北行卻是為了昭合歡和自己對燕北城有仇必報的佩服。

會意是會意了,但不懂得終歸不懂,借用林遜說過的一句話“聖上的旨意就是老天的意思,誰要逆天就是死路一條”。

燕北行覺着話粗理不錯,既不全對也不全錯,模稜兩可。

皇宮內像平常一樣寧靜,當然,除了皇后的昭和宮。

婢女進了昭和宮,又進了大殿。

“皇后娘娘,奴婢聽聞皇上在前場點兵了,這怕是又要打仗了,您多注意,這種傷民傷財的事情還是……”

昭合歡有一種很奇怪的直覺,南陵國向來與鄰國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會又要打仗,於是派了宮女去問問前庭的公公。

那公公被叫到昭和宮時,還是什麼都不情願說的。

結果昭合歡冷笑道,“公公可知人身上又七百二十個穴位,一百零八個要害穴,三十六個致命穴,況且本宮學醫,清楚得很,下手也不見得手抖。”

這話一出,那公公便哆哆嗦嗦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是榮親王。”

榮親王?昭合歡一愣,那不是燕北城嗎?素來不爭寵,不慕榮華富貴,不慕王位的燕北城?

於是轉身就去了城門。

城門外少有女兒家,這時卻確確實實有女兒香一般的朦朧。

燕北行知道是誰,但他不想知道。

侍衛來報,“啟稟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燕北行自然知曉昭合歡所為何事,最近這些日子因為各種和親的公主入宮,昭合歡已經與燕北行疏遠了許多。

這次來求見,必定是為了燕北城地事,這是件讓燕北行暫時不想提,也不想理的麻煩事。

燕北行揉了揉太陽穴,悠悠道:“不見,就說朕被風沙迷了眼睛,見不得人。”

結果這句話剛說完,就看見昭合歡一身錦衣華府走來,“被風沙迷了眼睛?臣妾看皇上是被權力迷了眼睛,正好臣妾是學醫的。”

燕北行回頭看着她,有些無奈,“歡兒,此地是女子能來的嗎?此乃點兵之地,豈可沾染了女子的陰氣?快回宮去。”

昭合歡一臉的無畏,良久才說話,“倘若皇上答應臣妾放燕北城一馬。”

他眯着眼睛看她,昭合歡眼裡似是又晶瑩在閃動,燕北行看見了卻裝作沒看見,“朕放燕北城一馬?那倘若他兵臨城下,你是否肯求他放朕走?”

昭合歡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最近是怎麼了,先是封安玲瓏為妃,再是與托蘭可頌親親我我,現在又要殺了燕北城?

開什麼玩笑?燕北城是她這輩子的好兄弟,好朋友,他怎麼能殺他?

昭合歡不明白,燕北行也不明白。

為什麼好好的昭合歡會對燕北城一個亂臣賊子戀戀不捨?所有一切關於燕北城的都讓他很難受,特別是昭合歡來為燕北城求情。

都說有情才會求情,那他們這算是有情了?昭合歡可是讓燕北行的皇后,是南陵國的皇后。

一種情感在燕北行心中慢慢發芽,也是昭合歡心中生長,那是疏離。

終於,昭合歡又問,“你與他手足之情,到頭來卻是忍心害他?燕北行,你就如此絕情?”

燕北行回答道,“他與朕手足,可曾想過他謀反會害了朕的國家,朕的臣民?”

這讓昭合歡沉默了一會子,但是很快她又道:“臣妾相信燕北城是有原因的,為何非要血流成河?若是遇見他,饒他一命好嗎?”

燕北行不想說好,也不想說不好,突然間陷入了困境,所有事情都很矛盾。

最後,昭合歡冷了很久才又說話,“燕北行,是我錯看了你。”

最終不再求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