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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女聽見容妃如此自嘲,連忙跪在地上,把頭沉沉地下,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容妃不悅。

可跪地良久,都未曾得到答覆,她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容妃,大着膽子答道:“娘娘,奴婢覺得……您大可不必如此悲觀。論身份,您是僅次於皇后娘娘的上三妃;論寵愛,您又同皇后娘娘一樣,身懷龍種,有朝一日誕下龍子,這後宮除了皇后,那還有人能與您比呢。”

不提還好,一旦提及這腹中孩子,容妃便覺得委屈,她緊攥着薄被子的一角,隔着精緻順滑的布料撫摸着自己的肚子。

那宮女說的是字字在理啊,但凡昭合歡身為皇后一天,她就永遠比皇后低了一頭,唯有,取而代之!

大膽的想法從容妃的腦海里浮現出來,她非但沒有因此震驚,反而隱約有一份期許和安心。

容妃躺在床上,意識漸漸的模糊,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已是第二日正午,揉着自己鎮痛的太陽穴抬頭一看,發覺昨天夜裡陪她說話的小宮女仍跪在她的床前,打着瞌睡。

她伸出手把人叫醒,那宮女看着一夜未睡,很是疲憊。

容妃突然溫柔地笑笑道:“你卻歇息吧,叫人進來服侍本宮更衣,然後從庫房裡準備些精緻的物件,本宮今日要去探望皇后娘娘。”

“是。”侍女迎合著退出去的時候,容妃心中早有了算計。

她如今有了虞南王府的支持,又身懷龍子,想不在這後宮低人一等苟延殘喘,就要徹底取代昭合歡。

容妃坐着御賜的步輦,一路被抬着搖搖晃晃地跨過三處宮門,來到合歡宮門前,中途低階妃嬪、宮女見了她,紛紛駐足躬身行禮。

容妃邊擺弄着手中日漸長長的指甲,邊對身邊宮女說道:“你看這些人在宮中走着,見到人來便要隨時行禮跪拜,你真當他們跪的是本宮嘛?”

宮女有些不解,只等着容妃繼續解釋。

“她們跪的不是本宮,而是皇上給本宮的皇家殊榮,她們尊重的不是本宮,而是容妃這個位置。”

忽然,容妃嬌笑着,轉頭看着宮女的側臉,“如若今日,做容妃的是一個卑賤的青樓女子,她們還是要跪,還是要尊。”

步輦慢慢悠悠地到了合歡宮門前,容妃被人攙扶着走進殿內。

合歡宮的大宮女出門迎接:“容妃娘娘,恕我家主子不能出門迎接,我家主子近來身體也不見好轉,最近就只是躺在床上,茶不思飯不想呢。”

容妃面上寫着驚訝和憂心,她召來太醫,體貼地詢問昭合歡近況。

那太醫當值多年,早已老奸巨猾,看容妃和他說話的樣子,就知道她只不過是找機會辦他的罪罷了。

他開口,一本正經地答道:“是微臣無能,娘娘怒火攻心,心思不佳,臣開了許多的藥房,都不能緩解娘娘的癥狀,是臣無能,還請容妃娘娘責罰。”

“既然如此……”容妃拉長了聲音,目光尖銳,直射向那太醫,“既然醫術不精,如何能伺候的好皇后娘娘?以本宮看,便讓太醫院換人吧。”

“這……”太醫吞吞吐吐的。

皇后此時正在病中,許久不管後宮中的繁瑣事務,按照常理,更換嬪妃的請脈太醫都是需要皇后首肯的。

可如今皇后病中,太醫院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得聽從容妃的意思,將太醫換成了何太醫。

昭合歡哪裡知道換了太醫,只是這幾日是頭痛欲裂得越發厲害,又催着人去太醫院取葯了。

宮女如往常一樣把葯碗端到昭合歡跟前,昭合歡看着那一碗烏黑的葯,忍不住把眉頭緊緊地皺起來。

她本人對醫術便極其精通,識得千百種草藥藥理,偏偏對苦澀的中藥又極其排斥,捏着鼻子忍着心中的酸澀,抿了一小口葯,原本想象中的苦澀並沒有到來,傳到味蕾上反而帶着一絲細細的甜膩氣息。

這葯不對!

昭合歡一下子就挺直身子,清醒過來。

瞧着身邊端葯來的宮女面色如常,絲毫沒有半分驚慌,連忙伸手重重擎住她的手腕,問道:“今天這葯是什麼回事兒?為何和以往的味道不一樣,難道這幾天又換了藥方子。”

昭合歡捏着宮女手腕的力氣微微有些大,沒來得及控制住力道,肉眼可見的,那宮女的手腕上已有一整道青紫的痕迹。

她反應過來,鬆開宮女的手腕,便聽宮女驚慌地跪在地方回復道:“皇后娘娘,並非是奴婢換了娘娘您的藥方,是容妃娘娘今日前來,怪罪原來為您請平安脈的太醫無用,久久不能讓您治癒,才吩咐太醫院換了一位太醫伺候您,這葯也是那何太醫開的。”

“呵!”昭合歡冷笑道,這後宮的明槍暗箭就是如此殘酷,無論她參與不參與,都會有事兒一件挨連一件的找上她。

“去,把這碗葯給本宮倒了,切記不要聲張不出,切莫打草驚蛇。”

“娘娘……”那宮女有些疑惑,不解地問道,聲音顫抖藏着驚慌:“莫不是這葯里,有問題?”

這宮女畢竟不是昭合歡最親近的心腹,她只得一本正經地敷衍着:“怎麼會呢,這宮中太醫行事,速來謹慎,葯一般不會出問題的,只不過這個從太醫院剛剛調過來的太醫,畢竟不如自己身邊常伺候的人用的順手,這太醫沒給本宮請過平安脈,單從醫書典籍的記載,不了解本宮的病情,不可隨便用。”

“是,奴婢這就把葯給倒了,省的惹娘娘生氣。”宮女行着禮,屈膝行走,就要把葯端出去扔掉。

昭合歡偏偏又把人給攔住:“這件事兒就不要說出去了,免得旁人說本宮恃寵而驕。”

“是。”宮女迎合著,端着葯碗屈膝退步出門去。

她本身就極懂醫術,把人派遣走後,命心腹宮女將那太醫給開的新的藥方子拿來,仔細看着裡面開的每一味藥材和量度,生怕遺漏了哪個細節。

原本那太醫開的葯都是些虎狼之葯,藥效極猛,只是她常常躲避吃藥,因此藥效才並不猛烈,甚至毫無好轉的跡象。

可虎狼之葯雖然藥效好,又並非無副作用,這副作用的其中之一,便是許多藥材相互之間相生相剋,稍稍超出用量,就會對人產生極大的傷害。

昭合歡此時有孕在身,萬事更是馬虎不得。

仔細查究藥方,果真發現因為現在的太醫不了解病情,看了之前太醫的方子沒用,便會換成相反的藥物,如若當真按照他們說的那麼服用,毫無防範之心的話,恐怕此時她腹中胎兒便再難保全了。

夏荷在一旁看着,想到了如果皇后真的用這葯的後果,忍不住冒了一身的冷汗,直接濕透了薄衫,在後背上印出深深一片。

“主子,容妃娘娘非要換了您用慣的太醫,竟然還讓太醫開這種藥方來,要不是您多了個心眼,恐怕……”

“莫慌。”昭合歡額頭上也出了一圈冷汗,擺擺手,還好她早早察覺,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她雖然是冷靜下來,可她身旁的夏荷反而是無法淡定了,攥着昭合歡冰涼的手,沉聲說道,聲音驚訝與恐懼交織,嗓音如同秋冬殘荷。

“娘娘,奴婢懷疑,是容妃娘娘心懷不軌,您可萬萬小心啊。容妃娘娘買通了御醫,給您開這些相生相剋之艷遇,目的便是為了您的龍嗣,娘娘!”

她說的斬釘截鐵,可昭合歡緊緊地皺着眉頭,偏生是一言不發。

她對容妃有恩,若非是她攔着,容妃腹中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還是另說,曾經跪在地上苦苦祈求她的人,如今卻要恩將仇報?

昭合歡搖着頭,心裡不敢下決定,只是回頭略微埋怨地囑咐道:“禍從口出,切莫亂說話,如今你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話,以免被人捉住了把柄。”

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容妃,在得知自己的計謀很快就被昭合歡識破後,心頭一緊,怔怔地坐在床旁低垂着眼,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依稀記得就在昨天,她還囑咐那御醫凡事都要小心謹慎才對,然而到頭來還是功虧一簣,沒有順勢讓昭合歡流產。

興許是因為這件事的發生,容妃清楚地知道,眼下昭合歡那塊大骨頭,自己是左右都無法動得了她。

“娘娘,這下該如何是好?”跪在容妃跟前的宮人見主子半天都沒有回應自己,便忍不住出聲提醒。

“莫慌,雖說那昭合歡已察覺到異常,但她也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能指正是本宮所為,你若是能沉住氣不說,那我們大家都相安無事。”

宮人的肩頭微微一顫,明顯能感覺到容妃言語間夾雜着些許威脅之意。

她的嘴一向管得嚴,定然不會想要出賣自己的主子,但昭合歡畢竟是當朝皇后的身份,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她興許會一口咬定對此事不知曉,可誰又能保證,到時候能萬無一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