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劍仙,僧人,道士,從四面八方朝着山丘涌了過來。

慧劫方丈鬆開禪杖,往後連翻了幾個跟頭,才堪堪穩住身形。恐懼,一種熟悉的恐懼感湧上了慧劫方丈的心頭。這種恐懼他在數十年前遠遠的觀望過,其後又在數十年的時間中細細承受過。但每一次品嘗那寒冷又充滿誘惑力的恐懼時,以慧劫方丈的佛法修為,也只敢淺嘗而止。

他怕一不小心,就會墜入那沒有盡頭的深淵之中。但現在,他着着實實的感受到了侵入他骨髓中的哪一種恐懼。這種恐懼的另一個名稱叫做**與野心。

慧劫方丈攔住了想要上前的慧敏與慧悟淡淡道:“命少林弟子,齊頌靜心咒。”

趙絕江與另外兩位劍主此時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從沒遇到過如同今天一般的場景,他們視為手足的貼身佩劍,現在已經完全與他們斷了聯繫。

太叔倦……

到底是什麼怪物?趙絕江駭然無比,上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還是在七十年前拜古教攻上劍墟的那一次。在老魔牙非道的面前,他們手中的劍,就宛如孩童把玩的玩具,無力又累贅。

忽而,厚重古樸的梵音縈繞成一尊巨大金佛佇立在太叔倦面前。

金佛拈花,一指西來。

趙絕江等人登時恢復清明,在剛才他們不知不覺間竟已被太叔倦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給迷惑了神智。

三人此時尋到一絲契機,齊呼:“劍來!”

只瞧寒冥劍,洛水劍,問君劍三劍以摧枯拉朽之勢朝地上捲去,剎那間,地下劍仙的一百多柄長劍通通被三把長劍纏了起來。霎時間,一頭三角麒麟就浮於雲中翻騰,咆哮。

遠山的道士合力施法,一團遮天蔽日的天火緩緩從天而將。

燒灼,熾熱!

方圓十里山丘,瞬間被焚化成一片荒蕪!

董平見勢不好,他死抗住背後傳來壓力強撐起身子。他拄着驚雪刀,將抖成篩糠的身子一寸一寸的在地上挪動。從他皮膚上爆出來的血霧,浸透了衣衫,在他身後拖出了一道刺眼的血痕。他爬到蕭山鳴所在之處,將驚雪狠狠的插入了地里。

隨後,他猛的往外一拔,蕭山鳴便連人帶土被董平從地中抻了上來。與此同時,佛指,麒麟,天火帶着滅世之威,轟然撞擊在太叔倦身上。山丘一顫,陡然崩塌。

面對這凝聚着佛道劍三家的一招攻勢,山中眾人無不心有餘悸,趙絕江不相信世間有人能擋的下這一招。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他們從來沒了解過神。”

滿是嘲諷的譏笑之語,從半空中那團灼眼的光暈中飄蕩到眾人的耳朵里。

這當兒里,眾人還來不及反應。

就見數條宛如嬰兒手臂粗細,蜿蜒曲折如同老樹長根的黑色氣流,好似跗骨之蛆一般,從光暈中探出。轉瞬間,就將這團毀滅之力給吞噬殆盡。

“嘿嘿,本尊,回來了。”

眾人瞠目,結舌!

燕臨城中

遼人軍隊先是大聲呵斥城牆上的喬軍等人打開城門,見喬軍等人置若罔聞,遼人登時兵分三路,一路開往其他城門,一路強攻城樓,一路則擺成破門大陣,瘋狂撞擊着城門。

喬軍受持一桿亮銀槍攔在登上城牆的石階之上,一時間,竟有一種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的絕大氣勢。而那城門高二十丈,寬十丈,其厚度更有三丈!城門通體由桐木打造,外包鐵皮。這一行遼軍沒有破城利器,一時半刻之間,竟拿不下這城門。

喬軍大嘴咧着,笑的開心。他暗道,再頂一個半時辰,他的好日子就要來嘍!

這時,城下那為首的遼人軍官,操着蹩腳的宋話喊道:“開悶…!傻…無蛇!”

喬軍大笑着喊道:“傻吧,傻吧!我要是給你開門,才是真的傻了!”

聞言,那遼人勒轉馬頭,對其身後的遼人士兵放聲大喊了一句。隨後,一行人遼軍轉身又往城中走去。

但喬軍見狀,卻是半點都高興不起來,他身子一顫,登時跪倒在地。

剛才,那遼人軍官喊的是:屠城!

剎那間,只瞧宛如惡狼一般的遼人瘋狂衝進各家門戶中,大開殺戒。一時間,哀嚎遍城池,血流滿城。

這時,一個滿臉胡茬的遼兵正要將長槍插入一名孩童的身體時。只聽嘭的一聲,一個沙包大的拳頭,登時貫穿了他的胸口。

打到他的是林三川,在林三川身後,是怒火滔天的一眾書院學子師長。馮玉書,曲軒逸,吳顏武,衛盛金……

馮玉書振臂一呼,朗聲喝道:“殘害我同胞者!”

“殺!”

捧書做學子,提刀為死士!

戰吧,殺吧,哭吧,笑吧,把這繁華城池,變成人間地獄吧!

鹿岳書院眾人浴血奮戰,一開始,他們還能依仗遼軍反應不及,將其逐個擊破。但當遼軍反應過來,開始嚴陣以待時,鹿岳書院眾人便變的孤木難支。

這時,一個小童穿着極不合身的大袍子,提着一把木劍從遠處走了過來。他表情肅穆,全然像是一個大人姿態。他一劍刺一人,絕不浪費體力,揮多餘一劍。他的劍精準到極致,宛如天神下凡。

他一路走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他的劍下。不過,他只傷人,卻不殺人。他還有着獨屬於一個孩子的悲憫,與善良。

“不愧是英烈之後,他天生就是遼人的剋星。”

“不錯,但他在我眼裡,卻是白花花的賞銀。”

鐵捕腳尖點在一高樓頂峰之上,他望着下面的少年自言自語,忽而,一股竊笑從他臉上的鐵皮面具中傳出:“抓不到黎仁醉,但能抓到他,也算是不虛此行。”

說罷,鐵捕縱身躍下高樓。

小童剛揮舞手中木劍,將這條街上最後一個遼兵刺到在地後,他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傷人,他並不覺得人痛快。

但隨即,他雙眼微凝,上身陡然向後一擰,他手中的劍抬起,劍尖刺在一張白皙的臉蛋上,殷紅的血,從劍尖與肌膚的接觸點,緩緩流下。

“啪!”

小童手中的木劍掉在地上,他往後一退,怯生生的開口道:“對…對不住……我以為你是壞人…”

白皙修長的手指擦去了臉上的鮮血,她用粉嫩的舌頭一舔手指,嬌聲道:“你沒說錯,我就是壞人。”說罷,她一步上前,雙手扣住了小童的肩膀。與此同時,一條鐵鏈從她腰間飛出,將小童死死的捆了起來。

“哦?你的劍不是蠻快的嗎?怎麼不躲?”

小童微笑道:“我不傷害女人。”

“你不傷害我,我可要傷害你了。”說罷,黑衣勁裝女子抓着鐵鏈,就拽着小童翻身躍到了一屋檐之上。

“我們素不相識,你為什麼要傷害我?”

“不為什麼,就因為你姓竇。”

“天下姓竇的多了去了,又不止我一個!”

女子嬌聲一笑,她從腰間取出黑鐵面具扣在臉上,她的聲音也陡然變得寒冷起來:“因為,你叫竇懷生。”

他身子僵硬了片刻:“好久,沒人叫過我這個名字了……”

“是啊,小師叔。”

且看遼人大軍已將勢單力薄的鹿岳書院眾人逼到了城門處,威武的軍官騎在披着鐵甲的駿馬之上,俯視着這群傷痕纍纍的大宋男人。

即使他們頭破血流,身負重傷,依然沒有停止揮舞手中的長劍。對男人而言,遼國的這位軍官已經深深被其身上流露出來的骨氣折服。但對於軍人而言,這等敵人,不得不死!

他手中長刀往前一揮,其身後的遼軍便呈包圍之勢,步步朝前方逼進而去。過不了片刻,燕臨的精神支柱,就會倒在他們的長槍之下。

無力蹲坐在城牆之上,放聲大哭的喬軍,再也承受不住面前的壓力,他用處身上最後一絲氣力,聲嘶力竭的大喊道:“開城門!開城門!”

等塵煙散去,趙絕江等人看清了眼前的太叔倦。不,他不是太叔倦,而是一個十足駭人的怪物!

只瞧上身衣物暴裂的太叔倦,一頭白髮無風自舞,他雙眼圓睜,每一條充血的血絲,都在無聲的訴說著他的瘋狂,他的強大!在他的胸膛之上,鑲嵌着一張人臉。那人臉正在咯咯的笑着,他好似能看透人心,玩弄人世。

那張臉,屬於牙非道。

慧劫方丈鼻尖上冒出來的冷汗,此時已經滴到了他的嘴裡,他顫聲道:“這…這是什麼怪物!”

太叔倦胸膛上的那張人臉呵呵笑道:“小和尚,本尊就是你們敬仰的仙人,就是你們日夜膜拜的佛啊!”說罷,他舔了舔嘴唇,微笑道:“你們,還不來臣服於我?”

趙絕江背後的洛水劍主陡然喝道:“牙非道!你算什麼神,算什麼佛!你不過是個靠邪術蠱惑人心的魔頭罷了!”

“嘿嘿,四書五經儒家經典,大乘佛經,小乘佛經,道學皇書。哪一本,不是你們崇敬的聖人用來蠱惑人心的胡言亂語。本尊只不過是要推翻這破爛迂腐的世俗罷了,竟被你們這群凡夫俗子看做是妖言惑眾,你們可真是被荼毒的不淺啊!”牙非道話音剛落,一道黑霧就從其口中噴涌而出霎時間就將趙絕江三人給籠罩了起來。

待黑霧散去,三位劍主只剩下了二人,趙絕江斜睨一眼,只瞧剛才說話的洛水劍主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牙非道噗的一聲,從嘴裡吐出幾根骨頭,他嘿嘿笑道:“難吃,難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