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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

封嵐娘仨吃過晌午飯,正坐在客廳喝茶閑聊時,就見那宋承軍托着圓滾滾的肚子,帶着笑臉進了客廳。他一進來,就給封嵐磕頭,拜道:“蔣叔母,小侄給給您磕頭了。”封嵐笑道:“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輕易也不瞧你過來一趟,還了還行這大禮。銀環,快把地窖里埋着荔枝,取一盒給宋公子嘗嘗。”

一個小丫鬟應聲而去,宋承軍笑道:“多謝叔母。”旋即宋承軍又挪轉身子,欲對蔣辭朲叩首,蔣辭朲笑嫣嫣的攔住了他,道:“平常你去王府,也未曾瞧見你對我行禮,今日怎的這麼客氣起來了?”宋承軍笑道:“那可不一樣,在王府,您是我大姐,您是我大嫂。但在這裡,您可是我奶奶。”

封嵐聞言啐道:“辭朲是你奶奶,那我這個叔母成什麼了?”宋承軍嬉笑道:“這輩分錯不了,您是我祖奶奶。”宋承軍這一席話,把兩個女子逗得咯咯直笑。

蔣褚柘起身,把宋承軍從地上拉起來,說道:“宋公子,咱們還是先去辦正事。”蔣辭朲似笑非笑的說道:“辦正事,跟着宋公子能辦什麼正事?”封嵐橫了蔣辭朲一眼,蔣褚柘正欲開口時,宋承軍便搶白道:“的確不是什麼正事,蔣少爺說養了兩隻蟈蟈,快養死了,所以讓我幫忙看看。”

封嵐蹙眉道:“褚柘,你何時也學別人養起蟈蟈來了?”蔣褚柘微笑道:“娘,從前我爹爹不也養過么?”蔣辭朲幫腔道:“娘,那養蟈蟈兒,為的是聽那蟲鳴之聲。這就跟咱們聽曲兒,聽琴一樣,只要不玩物喪志,也不失為陶冶情操,修身養性的好法子。”蔣辭朲話音未落,蔣褚柘忙道:“姐姐說的正是!”

說罷,他便拉着宋承軍快步行出了廳堂。

封嵐輕嘆道:“褚柘這孩子,怎跟這宋公子攪和到一塊兒去了。”蔣辭朲微笑道:“娘,你這擔心個什麼。你還怕我這弟弟,跟別人學壞了不成?”

封嵐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怎能不擔心。”蔣辭朲笑道:“褚柘是個極有分寸的孩子,就算是別人推着他去學壞,他也不可能學壞。”封嵐淡淡的道:“但願吧。”

這時,小丫鬟已端來了一盤紅皮掛着白霜,更顯嬌艷欲滴的荔枝進了廳堂。蔣辭朲道:“端少爺屋去。”封嵐道:“別,再弄一盒給少爺他們送去,這盤留下來給小姐嘗嘗。辭兒,這是今年五月,嶺南的劉知州送來的極品狀元紅,一直放冰窖里冰着來着。你爹爹本打算在過年時給他那些老朋友送去嘗嘗鮮,既然你來了,那就先吃他一盒。”蔣辭朲嘟嘴嬌嗔道:“娘你不疼女兒,這麼好的果子,外人來了,你蠻大方的就送了一盒。女兒都來兩日了,也不瞧你拿給女兒吃。”

封嵐笑道:“臭姑娘,你這話可是摸着良心說的?你來的這兩天,娘哪日不是親自下廚給你變着法兒做好吃的。其實娘本早就忘了荔枝這茬,估摸着你爹爹也忘了。要不是今日宋公子來,娘還想不起來呢。”蔣辭朲好奇道:“這是為何?”封嵐壓低聲音,笑道:“那宋公子本就圓滾滾的,今日還穿了身大紅的袍子,可不活脫脫的就是顆大荔枝么!”封嵐說罷,母女二人又是咯咯的笑了起來。

還不知自己做了大功臣的宋承軍正臉色怪異的盯着一個葫蘆罐兒瞧個不停。忽的,蔣辭朲微笑道:“宋公子,你瞧如何?”宋承軍抬起頭,苦笑道:“蔣少爺,我可得埋汰您一句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蔣辭朲笑道:“為何?”

宋承軍道:“蔣少爺,實不相瞞。您這一對兒,不是蟈蟈,乃是一對驚蛩。”蔣褚柘皺眉裝傻道:“何謂驚蛩?”宋承軍皺眉道:“蜀州人叫這玩意兒為灶雞子。”蔣辭朲驚道:“我這蟈蟈兒怎麼又變成雞了?”

宋承軍一拍大腿,哭喪着臉,道:“我說蔣少爺,您可就別耍我了。這哪兒是蟈蟈啊,明明就是一對兒蛐蛐兒。還是對母的,個頭大不會叫的主。蔣少爺,您叫我來,有什麼話就直說。這拐彎抹角的,忒是嚇人。”

蔣褚柘笑笑,沒有言語。

他哪裡有什麼蟈蟈兒,就這對母蛐蛐兒還是他親自從廚房的犄角旮旯處逮的。瞧蔣褚柘不說話,宋承軍不由得暗道:“這蔣家老二裝什麼傻呢?難不成……”

蔣褚柘突然重重的拍了拍宋承軍的肩膀,道:“在下叫宋公子過來,的確是有些事要在私底下對宋公子說。”

宋承軍抱拳道:“蔣少爺請講。”

蔣褚柘在一把椅子上坐了,又示意宋承軍落座。宋承軍頗顯忐忑的坐了下去,他強顏歡笑道:“說實在的,我家老爺子雖是蔣樞密的手下,我打小也與柴氏兄弟交好。但我跟蔣少爺你,卻着實沒多少交情。您找我來,想必不是因為私事。而蔣少爺在刑獄衙門謀事,這次找我來,莫非是為了公事?”宋承軍沒注意,他這後半句話說出來,舌頭都打起顫了。

忽的,只聽那房門“嘭”的一聲被推開了。宋承軍一個激靈,險些從那椅子上滑下去。蔣褚柘回頭道:“環兒,你做什麼來了?”

進門的丫鬟銀環,銀環端着個盤子,笑吟吟的說道:“少爺,奴婢來給您跟宋公子送荔枝來了。”蔣褚柘上前把荔枝接過來,對銀環說道:“你先下去,告訴別人,沒我的吩咐誰都不能進來。”銀環應了聲,便退出了房間,她把門帶上後抿嘴一笑,心道:“這宋公子,還真像一顆渾圓的大荔枝。”

屋內,蔣褚柘回到座位,把盤子探到宋承軍面前,說道:“宋公子,請用。”宋承軍一笑,拿顆荔枝,連皮都不剝,就囫圇塞進了嘴裡。他大嚼兩下後,便將沾滿口水與碎爛果肉的荔枝皮吐到了地上。

蔣褚柘微笑道:“這次尋宋公子來,可以說是為私事,也可以說是為公事。”宋承軍乾笑兩聲,道:“蔣少爺,我宋承軍行事光明磊落,而且最講王法,這公事好像砸不到我身上。”

蔣褚柘微笑道:“不久之前,有一位道士來尋我,說是要我入他的教。我自小讀的便是儒聖之書,當然沒有答應他。”蔣褚柘觀察着宋承軍的神情變化,見宋承軍情緒並無太大波動,他便繼續說道:“之後,臨安城裡就接連發生了數件大案,據我所知,為非作歹的是一個名為密杵輪教的邪門教派。”

宋承軍臉上肥肉一顫,但旋即,他便順勢冷笑道:“這群念經的,沒一個好東西!幸好蔣少爺沒隨那個道士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蔣褚柘訝然道:“宋公子言重了,那位道長可與此案毫無瓜葛,宋公子怎曉得那密杵輪教是道士們組建的教派?”宋承軍微笑道:“蔣少爺可別將審犯人那套用在我身上,剛才我是故意那麼講的。既然蔣少爺知道那位道長與那密杵輪教無關,你又何必先提上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