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掌柜,給我找間一兩能住下的客棧,我累了。”
聽聞男子的話,柳紫印現在不僅手心癢,那癢呀,已經蔓延到手背了。她要出去透透氣,不然興許就沒機會回去見小人蔘了。
才許諾過孩子,她決不食言!
“是。”
保持微笑,雖然她是第一次見到銀錠子,但也能通過掌柜給他的六錢碎銀子比較。約是大了一小半,還有,那“鑲金絮”自己不是都說了么?一兩的客棧!她怎麼會覺得“鑲金絮”里能長出良心來?
壓制住心中的怒火,她盡量不讓自己狠狠地甩上門。才出了天字一號,就聽見裡面傳出女子杠鈴一般的笑聲。
她明裡不能罵人,私底下一陣暗罵:
老天保佑你不要再遇見我!還什麼相遇、劫數、躲不掉?你這個徒有其表、噁心吧唧的面熟缺貨!你要是以後落在本姑奶奶的手裡,姑奶奶我定叫你好好體驗一下什麼是天劫難渡!
“噔噔噔”地一路下樓,果見掌柜守在樓梯口等消息。
“咻”一下將那小錠子扔給掌柜。對上掌柜莫名其妙的眼神,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看什麼看?我就沒見過這麼小氣的‘貴客’!以後還指望你收我的山貨,我能在這上面手腳不幹凈嘛?”
“不不!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這是什麼意思?”
“‘貴客’說了,讓你用這個,給他找一間客棧住,他累了。”
“多謝姑娘幫我解圍。”
“別客氣,算我多管閑事。真是觸霉頭的傢伙!”
柳紫印叨叨兩句,脫下外面套着的衣服,接過夥計遞來的簍子,就打算出門去。只是掂了掂簍子,比她原以為的沉了些,向簍子里看進去,多了一個大油紙包。
“這……”
“我也是有良心,姑娘在我們這搭了許多工夫,天都要黑了,你還得往家趕。這隻燒雞,姑娘帶回去一家人吃吧!”
“那就多謝掌柜了。”
柳紫印謝過掌柜,但那並不證明她就相信了掌柜的說辭。她背着簍子出門,左手反手伸進簍口,“沙沙”幾捆紫蘇落入簍中,蓋上燒雞和那包糖。
她心下暗道:呵!有良心?你要是有良心,也不會放我一個姑娘家自己回村子,連個相送到鎮門口的人都沒有。你要是有良心,就該直接給我四錢銀子湊一兩,我不嫌少。只給了一隻沒賣掉的燒雞,也叫有良心?不過是攀着我再給你們酒樓留住幾個今日這樣的貴客罷了!真當我是小孩子?這話連初吉都唬不過!
街上並不如她想的那樣冷清,相反的,燈火初上,還是很亮的。
她才走了幾步,就覺得身後有人跟着她。再走,還有腳步跟隨。她見四下有人,也不甚害怕,猛地一回頭,這人有點眼熟。
“姑娘,姑娘可是賣草藥給我們先生的姑娘?”
“濟世堂?”
“正是。”
“有事?”
“哦,我們先生說,遠遠見着像姑娘,讓我來問問還有沒有上次的葯?”
“這才不過一日,葯都賣完了?”
“倒不全是因為這個!只是先生說,姑娘給的食方着實不錯。所以,還想向姑娘討教討教。”
討教?是還想白得她的食方吧?
昨日那白送,往後可不會,尤其是今兒“鑲金絮”親自給實驗過的那劑。想來人家也是千金貴體,那麼嬌貴的身子都起效了,能白白便宜濟世堂么?
她回眸看看濟世堂門口站着的郎中,對夥計一笑。
“你且回去對你家先生說,那藥草,有是有,不大好找了,只有我簍里這些。至於食方嘛!下次再說!”
“就這些?”
“嗯,就這些,天色不早了,我要趕路的。”
“好,我這就回去告訴先生。”
與藥鋪夥計談完,她就加緊腳步趕向城外,城中越是明亮,城外的天色就越是讓人覺得黑的厲害。她憑着“嬰兒七”給的地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
才走出幾百米,就聽見自己身邊好像“嗖嗖”地有陰風刮過去。她聳了聳肩,原本還算強大的內心越來越弱了。
不多時,她還是感到身後有人跟着,不由得一氣,回頭就道。
“該交代的不是都交代完了么?你為什麼還跟着我……”
“呼——”一陣溫吞的夏風刮過臉邊碎發,柳紫印獨自一人風中凌亂着。
沒人?根本就沒人?!
見狀,她雙手抓緊簍子的肩帶,顧不得腳下是深是淺,一路小跑,不敢有一絲絲的停頓。
此間非年非節,又是不早的天色,鎮子通往柳家村的路上,根本連人影都沒有一個。別說沒人,就算是個能作伴兒的壞人,她都指望不上一個。
陰嗖嗖的風還在一陣追似一陣地從她的身後向前刮,漸漸,她失去豪氣萬丈的氣勢,開始飛快地向前跑。
“轆轆”的響聲伴着風聲,從身後追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開始害怕了。
“紫印丫頭?是你嘛?”
“……”
柳家三叔?她猛地驚醒,那不是追着她的怪響,是馬車軲轆滾動的聲音。
她剛回頭看向身後,就聽見一道婦人埋怨的話音。
“你叫她做什麼?”
“大晚上的,她一個丫頭走在路上,多危險。”
“你還想讓她上車?”
此時,馬車已經緩停在她身邊。她見車上坐着一個農婦。農婦滿臉不高興,懷裡的孩子應當比初吉稍大兩歲。從簍子里拿出糖包,倒了半包麥芽糖在孩子的衣襟上。
“孩子,你這是……”
“上次的事,還沒好好謝謝三叔。也沒好什麼東西,這些麥芽糖給孩子吃。”
“哎!你們攢點錢也不容易,這糖還是給初吉……”
柳家三叔的話,只說了這裡,柳紫印只當沒看見農婦瞪他,依舊是笑呵呵的。不過,比起剛才,農婦的臉色倒是好看不少,她見夫妻二人身邊只跟了這一個孩子,想來家裡也不寬裕。
“哎呀!天都這麼晚了,二嫂也真是的,怎麼敢讓一個丫頭上鎮里。丫頭呀,快上車吧!咱們趕緊回去,免得你爹娘擔心。”
“哎!”
柳紫印不着痕迹地拿眼睛溜了一下這三嬸:看來上次兄弟倆見面不說話,問題還出在這倆媳婦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