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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已成舟,說這些有什麼用?”計巡察不耐煩打斷道:“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吧?”

“還能怎麼辦?要麼低頭,要麼幹掉他。”蔣縣丞嘆口氣道。

“怎麼幹掉他?他是黃庭二境的修為,我們根本干不掉啊。”計巡察問。

“干不掉,那就沒辦法了。”蔣縣丞苦笑道:“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們橫,他卻是又愣又不要命,修為也比我們高,連幹掉他,都沒辦法。”

“你現在說這風涼話,有什麼用?”計巡察皺眉道。

如果事情鬧大了,那些里長、鎮長,還有自己這個管戶部的巡察,恐怕難逃一死了!

“當然有用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蔣縣丞是巴不得息事寧人的,雖然他參與不深,但是鬧大了一樣跑不掉。“誰願意鬧到今天這一步,還不都是你們逼的?他想重定靈田冊,你們也可以商量,無非就是少賺一些。”說著看看計巡察道:“不是我說你計大人,你們巡察十年一輪換,你在霸城只有兩年任期了,何必要陷得那麼深呢?”

“唉,現在想抽身,晚了。”計巡察滿嘴苦澀道:“每年的靈田冊,都是我主編的,我還能置身事外么?”

“先過去眼下這一關吧。”蔣縣丞嘆口氣道:“你去勸勸他們別鬧了,跟魏縣主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唉……”計巡察鬱悶道:“你也幫着跟姓魏的說說,別讓他把諫書發出去。”

“嗯。”蔣縣丞點點頭道:“我們分頭行動。”

誰知兩人都碰了釘子……

霸城的大族鄉紳們認為魏縣主乃虛張聲勢,他們不相信姓魏的敢把這些事情捅上去。

直到他們聽到一個消息,太師米問天,極可能已經微服私訪至本縣了!

許多人都看到一個穿青佈道袍的中年人,身邊跟着一書童,每逢村鎮便走街串戶,跟太師的形象完全吻合,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而且據說魏主縣命人尋找,奈何太師修為高深,竟尋不見。

大族鄉紳們,不得不好好商量一下,到底該怎麼辦了。

這天過晌,十幾名有頭有臉的家族人物,齊聚青雲湖邊的王家。王家老爺子兩個兒子都是黃庭境修為,長子更是厲害,本沒有靈根,不能修行,是一介書生,在嶽麓書院讀書,竟然讀出了一個黃庭境,目前已是黃庭四境。一門數真人,這樣的家族極為罕見,本縣鄉紳自然公推王老爺子為首了。

王老爺子二百多歲了,沒人知道他的修為到了那個層次,羽扇綸巾,舉手投足都透着瀟洒脫塵。他捻須緩緩道:“想不到,這位縣主脾氣還真不小,真不怕他鬧騰,關鍵是那太師來了。”

坐在他右手邊的是劉家老爺子,因其子乃槐陽縣主,是以坐了本縣鄉紳的第二把交椅,“要是這節骨眼上鬧出事來,怕是不好收場。”

坐第三把交椅的於老爺子,代表眾人問道:“我們的顏面往哪擱?”

“讓他道個歉吧。”王老爺子道:“讓人傳話過去,只要他魏子陽來給大家賠個不是,一切都好商量……”

“他們做夢去吧!”這些天,魏縣主入戲太深,已經有些不可自拔了,面對計巡察和蔣縣丞,只見他拍案大叫道:“本官不會向他們低頭的!”

計巡察幾個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東窗事發對鄉紳影響不算太大,自己可是要掉腦袋啊。

計巡察更是放狠話說,要是他們幾個進去了,就把鄉紳們的舊賬全翻出來,上報巡道大人,大家一起完蛋!

這幫老狐狸這才讓步了,重定靈田冊對他們影響不大,但如果把鄉紳們欺壓鄉民、私吞官有靈田,巧取豪奪私有靈田的舊賬全翻出來,大家就一起完蛋了!

不就是個面子么?他們又退了一步,來青雲湖談談吧!

魏縣主這邊道:“我也讓一步,來縣衙談談吧,否則免談!”

“東翁,過猶不及啊,”童文快要把幾縷鬍鬚揪下來了,着急道:“再演下去,可就不容易收了,萬一他們不上套,咱們可就騎虎難下了!”

“呃……”魏縣主看看吳道田道:“吳典吏,應該怎麼辦?”

“我們再退一步,到縣衙外的酒樓談吧。”吳道田心說,費了這麼大勁兒才贏得一絲機會,你還想要更多。

當天晚上,整個霸城都知道了,在縣衙外的周家酒樓里,縣主要和幾大家族的大人物一起參加宴席。

酒樓外圍的大街上,一身穿青布直裰的中年儒生,身邊跟着一個書童。大街上人來人往,還有一些小商販,但對二人都視而不見。

書童道:“老爺,這魏縣主在玩火啊……”

“瞎操心。”中年男子哼一聲:“魏縣主有分寸的?”

中年男子緩緩道:“這樣大張旗鼓,整個霸城縣都知道了,這麼大的動靜,恰恰說明他的目的只是唬人。”

“哦,原來這是唬人啊!我還以為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書童難以置信道。

“因為他的對手,是一群老狐狸。”中年男子冷冷道:“老狐狸活的年數多了,心有七巧,嚇唬他們是沒用的,非得動真格的不可!”

書童笑道:“老爺剛說他只是唬人,現在又說他要動真格的。”

“唉,你化形已百年了,但對人心還是不了解,以後要多體驗一下人心!”他嘆了口氣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修行上同樣要如此,要各種手段運用之妙、收發自如……”

魏縣主在酒樓里與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談。他先是充分肯定了幾位鄉紳的重要性,霸城能有這樣的大好局面,與幾位鄉紳的是分不開的。

他指出,現在縣裡重定靈田冊,有兩套方案,一套以去年的靈田冊為標準,另一套方案是,以今年重新核定的靈田冊為標準。

雙方就此展開了熱烈的討論,最後鄉紳們一致認為,第一種方案更為妥貼。

回到公房,魏子陽十分興奮,對居功至偉的吳道田,更是沒口子稱讚。他知道,要是沒有吳道田一連串的精心謀劃,自己根本沒可能戰勝那幫狡猾的老狐狸!

“實在太驚險了!”回想整個過程,魏子陽依然心旌搖動。

“呵呵……”童文笑道:“尤其是到最後,我剛形成的文丹都要飛出來了。”說著嗔怪的瞪一眼吳道田道:“以後不許出這等驚險的主意!”

“這也是沒辦法的……”吳道田苦笑道:“敵強我弱,只能出奇制勝。要是實力差不多,也不至於這般置死地而後生。”

“是啊。”魏縣主聞言恨恨道:“否則本官怎會放過那些書生?”

魏子陽對身邊的親隨道:“你去把這個月的工食銀結了,然後捲鋪蓋離開縣衙!”

親隨徹底愣怔了,嘴巴半張着。

“你是不是還要問我為什麼?!”魏縣主替他說道。

“是……不敢!”親隨這才醒悟過來,趕緊撲通跪下道:“大老爺,小人到底犯了什麼錯?”

“誰敢用個吃裡爬外的東西!”

“來人!”魏縣主突然斷喝一聲。

“喏!”感受到縣主的氣勢,皂隸應得十分響亮。

過了一炷香,童師爺掀帘子進來,稟道:“縣主吩咐的事,都已經辦妥了。”

吳道田發現魏縣主很記仇。那個通風報信的親隨,被他下令打三十大棍。刑房為了在大老爺面前表忠心,命皂隸用了外輕內重的杖法,那人的皮肉看不出什麼,骨頭已經被打斷了……

而那些書生大鬧公堂,圍困縣官,讓魏縣主丟盡了顏面,魏縣主表面不說,但魏縣主心裡能不恨他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