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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4點來鍾。

冬天天黑的早,4點來鍾,外面天色已經暗下來,眼看再有一會就要入夜。

田本業家,堂屋裡此時燈火通明,濟濟一堂。

具體有多少?一眼數不清。

這麼說吧!四個家庭加周安的外婆,四個家庭的人雖然沒有來齊,但足夠八仙桌四面坐得滿滿當當,人擠人了。

田本業一家,除了還在醫院的田曉峰,田本業、方燕和田曉冰都在。

田本才一家三口,田本才、趙麗和田律一個不少。

田桂花一家,田桂花、夏雲國和夏園園也都來了。

這就三個家庭了,第四個家庭是誰家呢?是周安家嗎?

並不是!

田本業和方燕邀請的第四個家庭是夏文靜和高成夫妻倆,至於他們的孩子?因為還小,這大冬天的,帶着出門不方便,就放家裡了。

加上周安的外婆,隨便一數就十幾個人了。

桌子有點坐不下,田曉冰和夏園園便只能按小孩待遇,夾了菜、捧着飯碗去一邊吃,這讓兩個十幾歲的半大姑娘都有點不高興。

這麼大的人了,吃個飯還不能上桌?

“我聽說狗肉不能上酒席……”

兩個小姑娘坐在一邊吃飯的時候,夏園園跟田曉冰嘀咕。

田曉冰白她一眼,“姐,你這比喻……你才是狗肉呢!”

“那我換一個,以前我聽外婆說,以前的童養媳也不能上桌子吃飯。”

夏園園不犟,馬上就改口。

田曉冰直接無語了,把故意逗她玩的夏園園看得咯咯直笑。

……

桌上。

琳琅滿目十幾個菜,有老母雞湯、紅燒魚塊、鹹肉燒大白菜等等,農家田園風的十幾個菜倒也實惠,在這樣不逢年不過節的日子裡請人吃飯,倒也夠了,不算寒磣。

田本業親自給幾個男人斟酒,已經年滿十八,即將十九的田律也獲得喝酒資格。

“本業!今天你把我們都叫過來吃飯,到底是什麼事呀?把媽都叫來了,是你家曉峰要結婚的事嗎?這日子不還沒到嗎?現在就請我們吃飯?”

田桂花首先開口,論年紀,她比田本業大,是幾個兄弟姐妹里的老大,這時候她先開口很合適。

“不急不急!大姐,你先讓我姐夫他們喝幾杯酒再說,大家肚子都還空着呢!”

田本業打着哈哈,放下酒瓶,端起酒杯示意夏雲國等人喝酒。

他還能穩得住,但方燕卻穩不住了,放下筷子就拍大腿,“哎呀!大姐啊!你說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生了那麼個不爭氣的東西,結婚?我現在和你兄弟都快急得頭髮昏了!十萬塊啊!你們這些親戚長輩,這次要是不幫我們一把,我們家就全完了!明年的婚肯定是結不成了,我那個未出世的大孫子估計也保不住了……哎喲……可愁死我了!”

一番話,說得一桌人面面相覷,夏雲國等人湊到嘴邊的酒杯悄悄放下,哪還有心情喝?

只有田律沒心沒肺的,悄無聲息地先喝乾杯里的酒再說。

他從小就跟田曉峰屁股後面長大,對田曉峰闖禍的能力,他是習以為常了。

要是有一段時間,田曉峰不弄出點事來,他還不習慣呢。

所以這時候,他只有一個想法,該吃吃、該喝喝,至於大媽說的話?當聽故事就行了。

反正這一桌那麼多長輩,也輪不到他來操心什麼。

“這話是怎麼說的?曉峰翻過年不就要結婚了嗎?他又闖什麼禍了?”

周安外婆又是訝異又是擔心地問着,上身向前微傾,老太太關心自己大孫子,也關心那還沒出世的重孫子。

趙麗放下筷子也問;“是呀,曉峰他出什麼事了?”

“什麼事要十萬塊?是女方臨時又要加十萬的彩禮嗎?方燕!本業!我可跟你們說,這你們可不能依啊!這不開玩笑嗎?這馬上都要結婚了還加彩禮?再說了,就算加彩禮,也沒有加十萬的呀!你們可別糊塗,肚子都搞大了,你們還怕什麼?可不能被女方拿捏住了!”

田桂花臉色不渝,她以為是女方要加彩禮呢。

田本業見方燕一句話把大家吃菜喝酒的興都攪了,不滿地瞪她一眼,“你急什麼?不是跟你說了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再說嗎?”

方燕不理他,繼續拍着大腿、抹着眼淚叫嚷:“大姐呀!哪是女方要加彩禮哦,要是的話就好了!咱還能還還價,耍耍賴也行啊!不是噢!是曉峰那個臭小子,他、他……”

說到這裡,即便是方燕的臉皮,也有點說不出口,但也只是有點,她還是說出來了。

又一拍大腿,“他昨晚上睡了一個小嫂子,被人家丈夫抓住了,我都懷疑那個小嫂子是不是跟他丈夫串通好了害曉峰!我那個孬包兒子被人打了一頓不說,人家還要十萬塊才肯私了……”

紅着眼睛,眼淚汪汪地看向田桂花等人,哀聲道:“大姐、本才、文靜!你們這次說什麼也要幫我們一把啊!要不然我們家這次就真完了!我別的都不怕,就怕事情鬧得被女方曉得,我那大孫子保不住啊!”

不等田桂花等人表態,她眼淚汪汪地拉住老太太的手,“媽!你說句話呀!那是我大孫子,可也是你的重孫子啊!老田家的又一代人呢,可不能有閃失呀!”

老太太一生何嘗經歷過這樣狗屁倒灶的事?被方燕拉着手求到頭上,老太太沒主意了,只知道連連跺腳嘆息:“怎麼搞的喲!這怎麼搞的喲!曉峰那個渾小子,等他回來,我抽死他!這個渾小子!”

跟着又嘆氣,“十萬?怎麼要這麼多喲,這、這……”

老太太急得實在沒辦法了,當場摘下手上戴了大半輩子的一隻油光滑亮的綠手鐲塞到方燕手裡,想了想,又去摘耳朵上的兩隻老耳環,金的,款式早就過時。

一邊摘,一邊哆嗦着嘴唇說,“這些、這些東西,都是當年我大大給我陪嫁帶過來的老東西,應該能、能值點錢,你們拿去當了,救、救人要緊!”

老太太摘得毫不猶豫,方燕還伸手幫忙,身為大女兒的田桂花一張臉卻立時沉下來,喝道:“媽!你幹什麼呢?那是外公給你的嫁妝!外公早就不在了,咱爸也不在了,你這一輩子都沒當了,這臨老臨老,還要在我們兒女手裡把它們當了?你這讓我們以後死了還有什麼臉去見咱爸?”

斥完老太太,田桂花黑着臉又去斥田本業。

手指着田本業,滿臉怒容,“本業!你是死人哪?你就這麼看着媽摘這些東西嗎?這些東西你還真能拿着去當了?你還要不要臉?我就問你還要不要臉?”

田桂花話音未落,田本才忽然站起身,一把將手裡的酒杯砸碎在地上,眼眶發紅地指着田本業,又指了指茫然失措的方燕,怒道:“好、好啊!搞到這個地步了是嗎?要賣媽的嫁妝了?你們這是想讓我們以後都沒臉見人了?老話怎麼說的?代管代!節管節!娘老子把我們幾個拉扯大就夠了,現在你們兩個沒把兒子教育好,搞出這種破事,還有臉拿媽的東西去賣錢救你們的兒子、孫子?要救你們自己救!你們是做父母的!那是你們的義務!跟咱媽有什麼關係?”

一頓火發完,田本才黑着臉把身旁的田律肩膀一拉,怒道:“走!還吃什麼吃?回家!”

田律和趙麗下意識起身。

臨走,田本才轉臉沒好氣地對老太太說:“媽!你別犯糊塗!你敢把這些東西給他們,別怪我跟你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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