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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有高厚城牆為屏障,不再居高臨下佔先天之利,而是行兵列陣,正面相逢,刀對刀槍對槍,你死我活。

方二舉着弓弩,重弓上撘了三箭,準備隨時擊落要動手的兵士。

重重的腳步聲震動了地面,一隊隊民壯穿着鎧甲握着刀槍隨着令旗集結。

畢竟是第一次野戰,集結的民壯們雖然腳步不亂,但臉上都有些木然,眼中也藏不住懼怕。

為了安撫民心,城門前的事從不隱瞞,縣衙的差役們就是負責公告消息的,張小千將這邊發生的事傳到城裡,自己就拔出了刀要出城參戰。

躲在家門後的民眾不少人都奔出來,看這些集結出城的壯士,總有親人在其中,便響起哭聲。

此一去可還能平安迴轉?

直到這時候大家才想起他們為什麼當民壯,是為了抵抗山賊土匪,但現在外邊的不是山賊土匪,而是官兵,比他們訓練時間久的真正的官兵。

怎麼能真的打過官兵?

“不去了,我們不去了。”人群里響起不少喊聲,有父母妻子跑出來攔親人。

雖然沒有民壯真的離開隊列,但行進的隊伍還是被打亂了,被拉住的民壯神情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山賊要打,亂兵也要打,我們當民壯練這麼久不都是為了保護家人嗎?”有蒼老又沉厚的聲音在街上響起。

眾人回頭看到有些日子沒見的主簿大人不知什麼時候從縣衙里走出來了。

老主簿穿着官袍帶着官帽神情肅穆,自從縣令不在了,他就是竇縣民眾心中最大的父母官,見到他,民眾也突然想起來,過了年好像還沒有見過主簿大人,都是武少夫人和其他官吏在忙碌,頓時莫名的心一慌。

“那些人說只要官府開了城門出城解釋清楚,就沒事了。”有民眾躲躲閃閃喊道。

確切的說那些人說官府和武少夫人出城就沒事了,隨着傷亡的民壯越來越多,真實的流血死傷讓不少民眾心裡有了抱怨以及僥倖。

主簿大人看向說話的那邊:“亂兵的話你們也信?豐城亂兵鬧事的時候,官府也打開了城門還把他們請進了縣衙,結果他們殺了官員們燒了縣衙並沒有收手,衝出去殺了無辜的絲毫沒有防備的民眾,獸心已起,你們誰敢保證自己是僥倖能逃出一命的人?”

這件事民眾們都知道了,亂兵如果真進城打殺,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怎麼敢保證自己就能逃出生天,先前那些竊竊私語的都安靜下來。

“可是,他們萬一不是亂兵。”又有人喊道。

這也是民眾們的疑慮,隨着被圍城這種猜測也越來越多。

主簿冷笑:“我大夏的官兵是做什麼的?護國安民,從來沒有那一支兵馬會用自己守護的百姓來做要挾!”

民眾悚然回神。

“你們可聽過官府判過的一個案子?兩母爭子,官府便讓她們二人當場奪子,誰奪到手了就是誰的,兩母各自拉着孩子的胳膊搶奪,聽到孩子喊痛,便有一母立刻鬆手,誰人是真母?”主簿環視眾人,不待有人回答,伸手指向城外,“此時那城外的兵馬攻城不得,就將百姓驅趕如牛羊,當場宰殺做要挾,而城牆上依託城池本無憂的兵馬,見到百姓被驅逐宰殺立刻下令出城相救,你們說,誰是真心呵護民眾的真官兵!”

民眾寂然無聲,忽的有人哭了,那些抓着親人民壯的民眾的手或者鬆開或者無力垂下。

“我知道,不出城我們竇縣也不會有事。”主簿大人放軟了聲音,“這些天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有城牆,我們的民壯們又能擊退來攻城的亂兵,他們束手無策只能叫罵。”

是啊是啊,四周的民眾們含淚點頭,雖然有傷亡,但城池無憂,縣裡發了公告了,糧食也夠吃一兩個月,這些亂兵怎麼會守一兩個月,到時候他們就散了。

“諸位鄉親啊,那外邊受苦的也是我們的鄉親啊。”主簿含淚,“我們怎能見死不救?如果我大夏人人畏怯自保,將來也沒有人會來救我們。”

“這亂兵不是只有這些人。”走過來在一旁看着的李明樓開口說道,“說是能守一兩個月是韓大人按照口糧計算的,並不是說外邊的亂兵攻打我們需要兩個月。”

這是什麼意思啊,民眾們響起竊竊私語。

“意思就是我們能守住一日兩日三日,靠的一是城牆,二是勇氣,如果沒有了勇氣,單靠城牆是守不住城池的。”李明樓說道,“我們越畏懼,外邊的亂兵越士氣大盛,來的人馬也越來越多,而他們越盛越多,我們越畏懼,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不敢保證。”

“那我們要怎麼做?”一個民眾喊道。

“當然是破掉對方的勇氣。”李明樓道,“把他們打退打怕,讓他們逃走不敢來犯,這才是真正的守城。”

“竇縣的好漢們。”元吉上前,“還記得我剛來時跟你們說的話嗎?我們能讓你們殺的了山賊守護妻兒父母,現在到了檢驗的時刻了,亂兵已經不是兵,就如同山賊,我們不需要害怕他們,我們依舊能戰勝他們,現在他們是賊,我們是兵。”

他的身上已經穿好了鎧甲,將手中的長刀舉起。

“殺賊!”

伴着他這一聲喊,列隊的民壯紛紛舉起兵器高呼。

“殺賊!”

“殺賊!”

一聲高過一聲,聲音越來越大,如浪滾滾。

元吉一馬當先向城門而去,張小千握着刀要跟着,卻被趕到一邊。

“張小千,你不是民壯。”將官道。

張小千大急:“我也在民壯營練過。”

將官搖頭:“這次出城的民壯都是精挑細選的。”

意思就是他不行,張小千又急又羞惱,列隊走過的民壯們聽到了大聲鬨笑,街上緊張憂傷悲憤的氣氛被沖淡。

“他爹,你別怕,你到時厲害點,你越怕越打不過人家。”原先想要留下親人的民眾已經鬆開了手,退到了一旁依依不捨的叮囑。

隊伍里的民壯聲音響亮:“放心吧,我不怕。”

一隊隊民壯穿過街道城門,在外城牆那邊平坦的空地上隨着令旗列出了方隊。

李明樓再次回到城牆上,這一次主簿大人也走了上來。

“多謝大人了。”李明樓對他施禮。

雖然她掌控了竇縣,但論起安定民心,還是這位土地爺最有效。

自從被圍城以後,李明樓沒有再關着縣衙里的主簿等人,但他們也沒有出來,依舊在縣衙里喝茶下棋看書,接到消息說主簿大人帶着那幾個官員走出來時,元吉還有些擔心他們要趁機煽動什麼。

沒想到是來鼓舞安定人心的。

那幾個官員沒有跟着來城牆,已經散開混入縣衙里,跟其他官吏一樣忙碌去了,其他官吏也沒有絲毫的疑問和多看兩眼,就好像他們一直都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