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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徐焰對紅雀說完這句話後,他便毅然而然走出了這座居住了三年半之久的小院,再沒有回頭看一眼,因為在他的腦海中,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一句話,“眼下的道別,是為了以後更好的重逢。”

徐焰來到練武廣場時,正好是辰時左右,不過在他的視線里,所有要從今天離開這座宗門的人,都已經整裝待發,徐焰一一掃過他們的臉面,試圖將他們的臉旁與那份名單上的名字對號入座,但最終卻是徒勞。

別看蓮花宗現在早已無法與其輝煌時相提並論,但它依舊還有着足足數千人的規模,因此,徐焰對眼前這被趙白蓮親自挑選出來的三男兩女,竟是無一人相識,不過他不認識他們,他們卻對他如雷貫耳,畢竟當初的那場選拔賽,以及他在後來對整場春獵所做出的貢獻,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搶盡了所有人的風頭。

見到徐焰緩步向自己這邊走來,負手而立站在一旁的趙白蓮,只是對他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便對在場的所有人朗聲說道:“你們都是我蓮花宗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所以才可以擁有進入到永安城參加六宗大比的資格,此次大比的結果,不僅僅是為了向世間的修行者們,證明我蓮花宗這三百年來的傳承從未間斷過,同時也事關着這片孕育出我們的土地、整個靈州的榮耀,也就是我們的故鄉!所以我希望,你們在此次大比中,都能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並全力以赴,哪怕最終的結果並不理想,但也一定要趁自己還擁有機會時,綻放出自己的光芒,為自己熱血盡灑,最後,祝你們都能取得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結果!”

直到趙白蓮在轉身離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依舊還沉浸在靜默當中,但徐焰明顯可以看出,在場的人除了他自己外,幾乎每個人都在前者的這一席話後,帶有着強烈的熱血高漲,恨不得馬上就能施展出自己的一技之長。

不得不說,趙白蓮今日又給了徐焰一番全新的印象,讓他忍不住想到,看來要當一名合格的一宗之主,並不像平時看起來那麼的簡單與洒脫,尤其是在拿捏人心上。

在多數時候里,作為一名真正的上位者,為了能順利達到最終的結果以及目的,其實就必須與自己的個人理性與英雄主義劃清界限,因為在那種情況下,道德與集體更加高於一切。

因此,徐焰沒有為此感到有什麼不適,也不為趙白蓮所展現出來的兩副面孔,感到陌生與吃驚,如果他真的僅僅只是一名來自於徐家村的那個年輕人,或許在面對這個場景時,會為此感覺到濃烈地不解與困惑、甚至來自於精神中的痛苦,但現在的他註定不再會,也不可能會。

……

趙白蓮轉身離開後,並未直接回到自己的若水別院,而是去到了徐焰之前所居住過的流雲小院,然後發現這名自己從來不敢直呼其名,也不敢叫她為孫女的年輕女子,正坐在天井中的一張石制抱鼓凳上怔怔出神,彷彿在這剎那間,她已丟了魂。

趙白蓮見此,不由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他走到紅雀的身邊坐下,猶豫片刻後,才開口說道:“如果你想一同下山,現在追去還來得及,你祖母那邊,我自會向她說明情況。”

紅雀聞言後,卻是極為難得的沒有與他劍拔弩張,直到許久後,她才木訥地搖了搖頭,但依舊什麼都沒有說。

趙白蓮見到她這個反應,心中忍不住閃過一絲無奈與惆悵,在感情上,他自認為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自然也就沒有資格對眼前的孫女指手畫腳,畢竟他的妻子現在不僅恨他入骨,還成了他的生死仇敵。

在兩人的相互沉默中,或許是察覺到了因觸景生情、而蔓延在趙白蓮心中的惆悵,紅雀便轉頭看了一眼身邊這位她本應該稱之為祖父,但卻如何也都叫不出口的男子,她看着對方滿眼都是追憶的神色,遲疑片刻後,才主動問道:“你……你與祖母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趙白蓮聽到她主動想了解那些往事,本是充滿惘然的臉上不由閃過了一絲柔和的笑意,他沒有對她有任何隱瞞,而是用面帶微笑的方式,對她訴說了一遍當初他跟徐焰也說過的那段人生歷程。

不過在說完自己的所有經歷後,趙白蓮又忍不住在心底里升起了一絲悵然,但他還是極為牽強地笑意依舊,對紅雀接著說道:“其實我從來都不怪你的祖母,也不敢怪她,畢竟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責任都在我自己,她本是在那場變動下受傷最深的人,而且最後又是我主動棄她而去,將她一個人丟在了宗門裡,所以她選擇回到自己的家,外加恨我都是應該的,只是無論如何,這總歸都是我們那一輩的恩怨,本不該再牽扯到你們身上來,無論是於你而言,還是對冰兒都是如此,但很可惜,最終還是連累到你們了啊!”

趙白蓮嘆息一聲,然後才轉頭對紅雀有些愧疚說道:“對此,我真的很抱歉!”

紅雀在他訴說的整個過程中,始終保持着沉默,直至他將所有的經歷都說完,她的心裡都沒有因為知道了這些真相,而感到一絲輕鬆,反而是多了一股莫名的惆悵,不過當她聽到對方主動給自己道歉時,她的內心裡,在惆悵之餘便又多了一絲難以言明的觸動,甚至這讓她一時間,都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了。

到底是像一直以來那樣的恨他?還是就此原諒他?

紅雀不知道,她只是忽然間覺得,他原來比自己想象中過的還要辛苦的多。

其實在蓮花宗生活的這十八年來,趙白蓮給予她的疼愛,她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的,比如前段時間在徐焰身上,她本是極為自私的想要自作主張打斷他的計劃,這無疑讓他當時有些生氣,可最終他也沒有因此而責怪她,要知道,這可是牽扯到宗門的滅亡與否。現在回想起來,要是她當時真的制止了徐焰,那麼現在的宗門,估計就已經徹底淪陷了。

然而,面對這樣一個局面,他卻始終不曾與她翻臉,這足矣證明在他的心底里,有多麼寵溺她。

而除此之外,在她的祖母親自來到流雲小院、要求她一同去白鶴劍庄時,他也並未出面阻止,而是給了她完全的自由,讓她自己去做選擇,哪怕他明明就很不舍。

許久後,紅雀才在自己的心裡輕輕嘆了口氣,並理清了這些錯綜複雜的情感。說到底,她恨他,並非是恨他在他自己那一輩的感情上處理的如何,她只是無法原諒他,他怎麼可以那麼無情地奪走自己在童年時候本該擁有的、和世間所有人一樣的關懷與陪伴,並且還讓她一個人在冰冷的山上修行。

紅雀在緘默很久後,才忽然對他說道:“其實那天晚上,我看到祖母一劍刺穿了你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