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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永安城到是有些日子沒見到日頭了,天總是下着雨,所以導致天亮的很遲。

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那些為了生計奔波的清苦人家早早的擺好早食攤鋪。

手掌從傘下探出,接過雨滴。

陵天蘇想着,那位總是穿着一身紅衣的女子,不正是喜歡這樣的雨天出門嗎。

與此同時,在那一覽眾山小的高高永安城城樓之上,靜靜坐着一位愛穿紅衣撐血傘的紅衣女子。

高處不勝寒,她絲毫沒有在意被斜風飄雨打濕的衣擺與靴面。

子夜寒星般的眼眸審視着這滿城風雨,她朝着重重雨幕伸手一朝,前方這一片風雨頓時不受重力影響,在空中凝住,不停盤旋凝聚。

雨水越聚越多,化作一顆顆盛開的水色海棠,海棠花在雨空中盛開飛舞,飄散至整座永安城的上方。

忽的,一朵水色海棠猛然炸裂,紅衣女子微眯的眸子如電般睜大,墨澈雙眼裡冰冷的笑意愈發濃重,櫻唇含笑,她薄唇微啟:“找到了……”

大碑亭外的陵天蘇似有感應。

抬頭看着永安城某個方位,幽藍的瞳孔微微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就在剛剛那一瞬,他在這永安城內,感知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雖然只有一瞬,但他還是捕捉到了。

那氣息他並不陌生,他在回夢期間,在這大碑庭還是蠻荒戰場之時,他就在那千軍萬獸的冥軍身上貼切的感受到了。

而那氣息,絕非冥族自己透露而出的。

就彷彿……被什麼人硬生生逼迫出自己的蹤跡一般。

陵天蘇撐傘沉思,到了如今這個時代,竟然還有人在追查冥族嗎?

他搖首苦笑,現在不管那人是誰,都與他沒有關係了,既然能和冥族搭上邊的,自然也是現在的他惹不起的。

如今,他的任務便是將那深坑修補完好。

他收傘步入亭內,雙眼不由因為眼前這景象而不自主的睜大。

心中微驚,這不是他的錯覺,眼前這深坑竟然比當日他與上官棠來時,更加擴散了幾分,深坑邊緣的魔氣也更加濃郁了。

如今他即便是站在這裡,也隱隱的感覺到它在依稀的掙扎擴散。

但在擴散的同時,又彷彿有着莫名的力量在阻礙着它。

陵天蘇暗想,若是沒有那力量的維持,這深坑恐怕早已擴散得超出了這大碑亭。

他不禁回想起夢中那個被饕鬄撐開重重巨山留下的巨大深不見底的深淵,心中悚然。

若是放任不管,恐怕這深坑定會恢復至當年那般模樣。

陵天蘇眼眸微凝,這大碑亭不知是何人所建,想必阻礙深坑擴散的,也有一部分源自這大碑亭吧。

不敢再多加耽擱,陵天蘇想也沒想就召喚出大碑,朝那深坑鎮壓而去。

在大碑脫離他身體的那一瞬,陵天蘇體內的元力傾瀉而出,全部灌入那大碑之中,他只覺得那一瞬間,似乎要被脫離時給抽干,大碑帶着驚人的威壓深入那深淵之中。

“轟隆隆!!!”

湖水被震得幾道粗大的水柱,逆天而上,再隨之爆開。

淅淅瀝瀝的水滴打在泥土之上,留下彷彿被蟲蛀過的洞眼。

陵天蘇臉色瞬間蒼白,耳旁傳來那深淵之中無數不甘不似人聲的怒吼,猶如魔音灌耳。

身體狠狠的晃了晃,單膝跪地,一隻手顫巍巍的撫着大碑。

最終大碑終於重新回到了碑亭之內。

只是經過了短短時日,那深淵中的冥族已經成長至此,重新鎮壓明顯感受到了他們的強烈反撲。

陵天蘇艱難的喘了一口氣,低頭一看,卻發現重新插入深坑中的大碑雖然成功,那那擴散的邊緣,卻沒有絲毫癒合的跡象。

大碑面積明顯小於這深坑的面積,其邊緣,依有魔氣瀰漫。

陵天蘇苦笑不已,看來此事不只是將大碑重新歸於大碑庭那麼簡單了。

只是這裂縫……要如何修復?

“溯一,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

沒辦法,只能厚臉皮找溯一求助了。

“……”

然而,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他苦笑,還是低估了溯一小孩子氣般的怨念。

他忽然想起來,一萬年前,無祁邪以他那略顯纖細的長劍,完全的補足了那巨大如山的深淵。

可為何如今他以大碑鎮壓,卻略顯不足了呢,難道是他的元力不足?

他是如何做到的?

不對!他好像忘記了什麼!

長劍……

大碑……

還有……劍意!

無祁邪是以長劍為針,劍意為線,將那河山重新縫合。

可他陵天蘇能做到嗎?

陵天蘇有些不安,雖然他體內殘留了一道無祁邪的劍意,但不知他能否做到無祁邪那般。

畢竟,那道劍意,並非他自己的劍意,想必定然不會像無祁邪那般縫合的得心應手。

不過總歸是還要試試的,不然這裂縫不補,指不定日後還會惹出什麼大亂子。

他緩緩閉眸,手掌依舊貼着碑面不曾放下,用身體里僅存少的可憐的元力,小心翼翼的引導着心臟處的那一道劍意。

劍意被元力驚醒,活了過來……

幽冥劫火與鳳凰靈體惶惶不安,雖說得了主人的保證,但卻在這麼強大的一道劍意麵前,它們依舊深深忌憚。

那道劍意順着他的脈絡,沿着他的手臂,緩緩灌入大碑之中,帶着一絲雀躍,如同鳥獸歸巢一般。

有了劍意的激活,那大碑背面上的神文陡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陵天蘇看着碑上的文字,神情陷入深深恍惚。

他是半妖,他是人間修行者,可他偏偏,能夠看懂這神文,當真是不可思議的很。

大碑下方,劍意如藤蔓般蔓延而下,編製出一道道無形線網。

將那縫隙肉眼般的速度縫合完整,大碑亭內,終於不再蔓延着魔氣,也聽不到那深淵中的怒吼聲。

大功告成,陵天蘇沒有收回手掌。

骨節分明的指尖,輕輕的撫摸過碑面,心中升起一道愧疚之感。

它是無祁邪的佩劍,在此鎮壓冥族已經一萬年了。

他是無祁邪的傳人,他有着將他帶離大碑亭的使命,可他如今太過於弱小,只能將它在度放任在這裡。

在此,他鄭重的做出約定,看着大碑認真道:“待我強大起來,足以不畏懼這些冥族之人,我向你保證,到那時,我一定帶你離開,縱橫九州大陸!”

指尖之下,大碑微微震動,好似回應。

陵天蘇微微一笑,收回了那道無祁邪的劍意,經過這麼一來一回,那劍意中的能量已經消耗一半,雖然僅剩一半,卻也在日後依舊用處極大的。

雖然此番又重新歸還大碑,但卻也不是毫無收穫的,至少溯一獲得了三十六節碑竹。

想到這裡,陵天蘇失笑搖首,那不該是碑竹,該是劍竹才對。

真不知道那長劍怎會有這般奇特作用,竟然還能種植出增長神魂之力的劍竹來。

他不禁腦補數萬年前,溯一這傢伙一嚷嚷着餓了,無祁邪那傢伙便催化劍中劍竹投食給溯一。

不行,那畫面,想想就覺得好笑。

不僅是劍竹,陵天蘇還得知了自己體內的無祁邪的劍意存在,更得知了自己竟是無祁邪傳人這麼勁爆的消息,這點就意義十分重大了。

還有,雖然他將大碑歸位至大碑亭,可碑面上的“滿天星辰”卻依舊殘存在那裡。

在這個世界,除了他,恐怕無第二人識得碑上神文了吧。

而且這大碑就在這裡,他可常來破譯文字,修鍊上面的功法,反覆想來,也就是沒了無祁邪的貼身佩劍這一點令人很是痛心疾首。

不過機緣這種東西強求不來,若他強行留下無祁邪的佩劍,便會給大晉帶來無窮的災害。

如此想來,更加是不後悔今日做的那個決定了。

做完這這麼一切,陵天蘇撐開手中的傘,走出碑亭,不由微微一愣,這天空中的細雨連綿,不知何時竟然停了下來。

抬頭望向天空,厚厚烏雲也已經散去,金色的朝陽透過薄薄的雲層散向大地,帶着一絲新生的味道。

看着那久違的太陽,陵天蘇面上露出一個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暖心微笑。

這初陽……不禁讓他想起了某個人。

半響之後,他猛然驚覺過來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臉上笑意如同潮水般退去,臉色變得蒼白,身體竟然還微微戰慄起來。

他反手就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巴掌,絲毫沒有留手,啪的一聲將自己腦袋打偏過去。

清脆響聲過後,白皙的面頰之上,便留下了五道鮮紅的指印,嘴角更是掛着一絲血絲。

“混賬東西!”

他狠狠的罵了自己一句,眼中那僅存的笑意也隨着這一巴掌消散得無影無蹤,僅剩的是無窮的冰冷。

在高聳入雲端的城樓之上,撐傘的紅衣女子早已站起身來。

纖細的身軀迎風而立,不禁讓人擔心她那麼瘦弱的身體隨時會隨風而去。

獵風不住的撕扯着她的衣擺,黑色的發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晶瑩的黑曜石,眼中微詫,翩若驚鴻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笑意。

真沒想到,那小傢伙竟會給人帶來如此驚喜,竟然將那大碑還了回去。

不過,他既然知道將大碑重新歸位至大碑亭,那就是知道那大碑之下鎮壓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