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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大雪來得又急,小販根本無從反應,只能任由那雪花落滿在晶紅的糖衣之上。

如此一來,本就慘淡的聲音如今更是無人問津了。

陵天蘇叫住小販,掏出兩塊銅板,沒有多給,一文錢一串的糖葫蘆他拿了兩串。

小販依舊十分高興的從插桿架上取下兩串圓滾滾沾滿雪花的糖葫蘆交到他手中。

遞給雲長空一根,自己手裡捏着一根,就着雪花一起放入口中咬下。

冰涼酸甜的口感在口中擴散,都說冰糖葫蘆冰糖葫蘆的,平時吃的冰糖葫蘆可沒有一點冰味兒,如今加了這冰晶雪花,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將口中的冰糖葫蘆嚼得嘎嘣響,陵天蘇悠悠念道:“漫道山楂老幼知,酸甜可口又消食。一竹橫貫千秋過,再塑冰身惹夢馳。”

雲長空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原本沒多大食慾的不由也隨着口齒生津起來。

舔了舔嘴唇,也學着陵天蘇那般,將沾着雪花的一顆冰糖葫蘆整顆咬下。

奈何牙口似乎不太好,凍得他齜牙咧嘴,哎喲聲連天。

陵天蘇忍俊不禁。

“吃東西,沒有好牙口,就不要心急,這樣只會自傷其身。既然你已認定顧瑾炎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紈絝,無可救藥,那咱們就先不說他的,就說方才的那位葉先生吧,你覺得他是個斯文敗類?”

雲長空凍的口水眼淚齊留,好不容易將口中冰糖葫蘆嚼碎吞下,還來不及去品那具體是個啥味就聽到這麼一問。

他忙道:“看着倒是不像,不過世間上哪有人已是這般貧困潦倒了,卻還在做着幫人免費寫家書的活計,還是在這繁華的永安城內。

可見此人是抱着目的性的,或許他就是藉此來營造一個自己偉大無私不求回報的君子形象,來吸引城中的那些貴人注意。

來獲得別人的欣賞與好感,從此一步青雲,步步高升,衣食無憂。不得不說,他這一點,做得可比丁白高明多了。”

陵天蘇又咬下串串上的第二顆糖葫蘆,口中含糊不清道:“你這人看是怎麼就不願往深里去想呢?”

“這就是我往深里去想所得到的結果。”雲長空道。

“結果?你只知他是讀書人,窮酸書生,或許這世間有着許多像他這樣的苦寒書生,他自己也說了,他是一個普通人,但是你不要忘了,他天生眼盲,而讀書人,卻恰恰需要一雙明亮的眼睛來博覽群書,從這點看,那麼他也就不那般普通了。”

雲長空頓時如同當頭棒喝,一下楞在原地。

陵天蘇繼續道:“你說他幫人寫書信是故意做給貴人們看的?但是你有沒有發現那些受到他幫助的人,那種對他的尊重與感謝,卻是發自內心的。

這沒有常年累月的積累,並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況且今天讓我與他相遇交談的,不是別人,而正是雲長空你啊。”

“說到底,還真是多虧了你那豬頭。”

雲長空不解,他自小在死人巷打滾,見慣了人間冷暖,人性薄情,怎會相信世間真的存在着這種傻蛋。

“世間真的存在這種無私奉獻的人嗎?長空不相信在這世界上不存在沒有一點私心的人。”

奉獻不分大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着不求回報的事,這點已是難能可貴的了。

人們常說無私奉獻,看似兩者密切相連,但是奉獻卻不代表這要無私,而無私不代表着一點私心也不存在。

是人,都存在着七情六慾,都會有私心。

陵天蘇笑道:“以其無私,故能成其私。”

雲長空苦着臉道:“公子你對他的評價未免也太高了吧。”

“不算太高,行了,你這大包小包渾身髒兮兮的,先回去將東西放下,換身乾淨衣服,去胡鐵匠那等我好了,我去找顧瑾炎還有點事。”

二人一起走完這條長街,手中的冰糖葫蘆也已經吃完,雲長空雖不想公子出去花天酒地。

但聽他說了這麼多,總感覺公子並非去喝花酒這般簡單。

想着自己這幅模樣確實有些不太好看,雖然自己並不在意,但是自己怎麼說也是公子的人,與公子去逛青樓,穿成這樣的確是太丟公子的臉面了。

“行,那我就送公子到這裡了,咱們晚上見。”

…………

“你說葉陵那小子在來往皇宮方向突然折返去了葉家?”

高處不勝寒的閣樓之上,天子秦步雙手負於身後。

透着樓台看着這漫天飛雪,其下方則是一座看不到盡頭的永安城被飛雪所鋪蓋。

盛名已久的永安城裹上白妝的景象,真是每年都看不厭煩。

身後為這位陛下溫酒的老太監隨即恭敬答道:“不錯,那小子看起來本是要來見陛下的,只是見了一位街頭為人寫家書的盲眼書生,多待了一會,不知說了些什麼,就往顧家方向走去了。”

天子喃喃道:“不知說了什麼……也罷,這小子素來是想一出是一出,隨他去吧。

只是希望他能夠衡量事情輕重,早日把顧然這個棘手的事給辦得妥善了,莫要再惹出其他時段,最近的趙家看似平靜,實際上暗處里的蠢蠢欲動真當朕看不見嗎。”

老太監雖然跟隨天子多年,但也不敢對於趙家的事妄下評論,只得苦笑不語。

天子嘆了一口氣道:“朕那大皇兒如何了,傷得重不重?”

“世子殿下似乎心中有火,下手並未留情,大皇子殿下傷勢頗重,至今都下不了床。”

天子皺了皺眉,道:“朕不是派了梁復親自為他診治嗎?這小子真是越發的不中用了,如此嬌氣,日後如何能夠成就大事。梁復對於他的傷勢怎麼說?”

天子語氣雖然嚴厲,但關心之意仍舊難以掩飾。

“梁復大人說大皇子殿下傷勢雖重,但好在沒有傷及根本,好好將養着便無大礙了,只是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大皇子殿下雖然行為跋扈,但終究是皇子,皇家子孫,陛下雖然與葉家深交已久,十分喜愛世子殿下,但這寵愛過頭便會導致其他皇子的妒忌。

大皇子殿下雖然主動招惹世子殿下,此舉固然不對,但也情有可原,二人比試也是大皇子心有不甘,可世子殿下仗着陛下的寬容,就對大皇子下如此重手,老奴聽演練場的侍衛說,那世子殿下更是猖狂無比的用腳踩着大皇子,如此一來,皇家威嚴何在。”

天子呵呵一笑,只是這笑容有些陰沉。

他緩緩轉身,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視這位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太監,眼底卻是看不出任何情緒:“朕倒是不知道,你何時開始如此為大皇子說話了。”

老太監心中一驚,頭也跟着嗡嗡的響起來,後背如同返潮一般泛出層層冷汗。

他撲通一聲毫不猶豫的跪在地上,額頭緊貼地面,顫聲道:“陛下贖罪!老奴多嘴了!”

說實在的,他真心覺得冤枉的緊,他跟隨陛下多年,他是宮中老人,可謂是一步步看着陛下從小成長至今的。

他深知陛下不喜趙家人,他自是不會故意為趙家說什麼好話。

只是大皇子那日的模樣甚是凄慘了一些,連他這老奴都有些看不過去。

他是侍奉君王的老太監,一生自是為皇家而生。

倒也不是有心偏袒那方,只是實在看不過去外姓子孫如此放肆將皇子長子傷得如此之重罷了。

“也是,很少見你如此多嘴,如今卻會為了朕那不成器的大皇子來多嘴,可見你也覺得那葉陵小兒做得過了些。”

天子眼中的陰沉之色淡去不少,右手虛抬,示意他起身。

老太監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立在一旁不敢說話。

天子自行倒了一杯溫酒,卻不急着飲下,嘴角帶着一縷嘲弄笑意:“過了?那葉陵做得是真的過了嗎?可是朕怎麼覺得他做得一點也不過分。”

老太監神色訕訕,不敢再胡亂接話。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誰能知道一個帝王的真正心思。

“你自己也說了,是那大皇子主動招惹的葉陵,而你也知道,朕安排葉陵與渃兒一起學習,他們之間自然關係也是十分要好,你還知道,朕那最疼愛的公主是為誰所毀!”

說到這裡,天子面上出現了老太監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猙獰之色。

“是朕的好皇兒!渃兒的好哥哥!他身為兄長,竟然對自己的妹妹包藏禍心,這件醜聞自立國一來,從未出現過,卻在朕繼位年間發生了!

朕生的好兒子!如此為皇家臉面蒙羞!還談何皇家威嚴何在。他就仗着自己是皇后的獨子,有趙家撐腰,便以為自己闖下再大的禍端也不會受到多大的懲罰,而後又主動招惹葉陵。

你說他心懷妒忌,情有可原?可為何朕這麼多的皇兒當中,都心懷妒忌卻無一人敢去主動招惹葉陵,而他卻敢!

葉陵將他重傷,並未留情,就連你也知道葉陵心中有火,那麼他這又是火從何來!孫損,你不會不知道吧?”

孫損自然是老太監的名字,他的臉色變得難看又驚懼,因為他知道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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