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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似是感受到書房內的燭火熄滅。

睜着顯着有些木訥的眼神轉頭看了一眼黑暗的窗戶,將那一聲嘆息盡收耳中。

她平靜的收回目光,抱着雙膝依靠在牆角上。

她的右手握拳,好似緊緊的握着什麼。

當清冷的月光與稀疏的星辰透過夜晚的雲層時,照亮了她那雙如寶石般閃爍的眼睛,亦照亮了她手中所握之物。

自她拳縫中透露出的一角,隱隱可以看出那是一枚銀色珠釵。

今夜,無法入眠的可不止這對爺孫兩。

事發之地的聽雨軒……

蘇九兒已經回到了自己的閨房之中。

她手裡捧着一個銅鏡,面無表情的看着銅鏡中的面容。

隨即發出一聲自嘲般的輕笑,捧着銅鏡的手一松,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因為她房中的地板之上,鋪着華美的厚厚毛毯,即便有物墜地,也不會有多大動靜。

而那銅鏡又是堅固之物,倒也不會擔心會有碎裂要打掃的麻煩事發生。

她低頭看着地上銅鏡中的自己,似乎不是很滿意。

美麗的眼眸眯起一個狹長的細線,安靜躺在地上的銅鏡毫無徵兆的碎裂成無數片,發出刺耳的聲響。

碎裂的銅鏡將她那如畫的容貌分裂扭曲,看着竟有幾分凄慘的猙獰,不負方才的美感。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輕笑出聲,笑容十分滿意。

“真難看,難怪他要丟開你。”

一人獨自笑着,笑着笑着……兩行清淚緩緩落下。

好在重傷的香兒與月兒不知今晚發生了何事。

回到房中沒多久,香兒彷彿十分疲倦,居然比重傷而歸的月兒先她一步,沉沉睡去。

月兒失血過多,再加上在重傷時刻強行使用御鬼之術。

除了滿身驚心動魄的外傷之外,更嚴重的是體內的反噬之傷。

一時之間,也是困意上涌。

那困意不可抵擋,月兒只覺眼皮漸重,便也倒在了香兒身側沉睡過去,一身血污衣裙都沒有時間換下。

只是在沉睡之前,月兒還不忘扯過一張錦被,將香兒蓋好。

夜深寒重,香兒近來睡得甚是不安穩,就變得十分畏寒。

其中緣由,她也猜到幾分,若是再不蓋上被子,今夜她恐怕會變得十分難熬。

二人相繼沉沉睡去後,一位抱劍女子推開房門,發出“咯吱”的木門摩擦之聲。

她沒有刻意收斂自己的氣息,因為當她走近這間屋子之時,隔着這扇門便感知到了二人均勻微弱的呼吸聲。

陷入深度睡眠的二人,自然是察覺不到她的到來,所以她不必刻意收斂自己的氣息。

她轉身將木門關好,隔絕了門外的寒風呼嘯,緩步來到窗前。

立在那凝神的看着床上二人好些一會。

隨即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將‘承影劍’輕輕放在床頭的木階之下。

然後坐在床邊,動作輕柔的掀開錦被,便看到渾身創傷的月兒。

秀氣的眉頭微微擰起,她伸出中食兩指,準備落在她的右手手腕之上。

然而她的手指還未落實月兒的腕間,便停頓在半空之中。

眉頭皺得更深了……

因為在她出手的那一瞬。

她突然感知到,這名女子的衣袖間,有着不似人間元力的波動。

那種波動的力量竟是帶着一絲陰冷與邪惡,悸動一瞬後卻又平靜下來。

停頓的手指不過片刻,她沒有急着去探個究竟,而是先將手指搭在了月兒那蒼白的腕上。

搭脈,人間大夫最尋常也是最必要的第一步驟。

可這個十分普遍的動作卻被駱輕衣做出了行雲流水十分和諧的感覺。

當她的指尖觸及月兒腕間肌膚之時,潔白的指尖隨即散發出淡入瑩玉般的光澤。

那光澤色調偏冷,但深入月兒手臂蔓延至全身的絲縷光芒卻是十分溫暖護人的。

月兒那蒼白的面容頓時恢復了一絲淺淺的粉紅顏色,氣息也不如方才那般萎靡虛弱了。

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有些痛苦的睡顏也隨之舒展幾分。

駱輕衣雙眸緊閉,感受着她的身體受損情況,臉色有些沉重。

讓她臉色沉重下來的,不是她這一身驚人的傷勢。

這傷勢對於一般醫者來說,十分棘手,但是對於她來說,治癒起來並不算難。

這傷勢雖然傷及根本,但她有信心能夠將她治療完好。

真正讓她感覺到沉重的是,通過這一身傷勢,她已經推演出究竟是誰傷了她。

她方才對葉沉浮說過,‘萬首試’即將來臨。

永安皇城之中會有許多他國強者,卻沒想到傷她的竟還真是他國修行者,且還是一位十分棘手的人物。

如今世子殿下身陷困境,葉家又惹上了那樣的麻煩事,真是禍不單行。

她取出幾瓶藥膏,在月兒身上細細塗抹着,心中卻十分好奇。

她身體里的傷口內蘊含著極為強大足以摧毀生機的雷霆之力。

雖然從表面看來與外傷無異,但那雷霆之力卻是猶如跗骨之蛆暗藏在傷口之中。

在乳白色藥膏塗抹在傷口上時,血流不止的傷口頓時止住。

還時不時發出“滋滋”冷水如油鍋般的聲音。

那是這特殊而制的藥膏與她身體里的雷霆之力相互抵消的聲音。

隨即聲音淡去,乳白色的藥膏如同被什麼炸糊一般,變得焦黑難聞。

駱輕衣用一隻銀制小勺颳去焦黑乾枯的藥膏。

一抹細弱遊絲的雷電絲縷順着那隻銀制小勺蔓延上游,在被輕捏着那隻銀制小勺縴手盡數吸收,然後悄然化解。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月兒身上的所有焦黑藥膏已然盡數刮盡,而她體內的雷霆之力也已經徹底驅除。

駱輕衣收好藥膏銀勺,潔白的額頭上已經泛起淺淺薄汗。

她取出一方手帕,將額角上的薄汗輕輕擦拭,然後握了握有些麻木失靈的右手。

待右手完全恢復最佳狀態後,駱輕衣這才又取出一瓶藥粉。

那藥粉不是什麼特別的藥物,不過是上好的金瘡葯。

月兒體內最麻煩的雷霆之力已經驅除,如今身上這些外傷,用金瘡葯即可。

抹好金創藥包紮好傷口後,駱輕衣這才將視線從新落在了她的袖間。

她目光沉沉的看了辦響。

最終還是伸手,從月兒寬大的袖子中摸索出一個青銅小鼎。

駱輕衣神情平靜的托着小鼎,打量着。

這青銅小鼎看着有些年頭了,鼎身布滿了如苔蘚般的青綠之色,鼎面雕刻着一張猙獰鬼面,看起來竟是鬼氣森森。

從她取出這小鼎後,房屋內的溫度霎時下降不少。

托着這青銅小鼎,駱輕衣雙眼緩緩合上,仔細聆聽,耳邊似傳來鬼哭狼嚎之聲。

除了那鬼哭狼嚎之聲,似乎又摻夾了飄忽不定的女子嚶嚶哭泣之聲,男子憤怒嘶吼聲,老人誦經念佛聲。

以及……嬰兒彷彿被掐住脖子的無助嘶啞啼哭聲。

嬰兒……

駱輕衣好似想起什麼。

方才在她在搭脈瞬間,所感知到的陰冷邪惡氣息正是從這青銅小鼎中散發出來的。

而且在那一瞬,她同樣捕捉到了一絲嬰兒的啼哭聲。

只是那聲音過於縹緲,如同深處夢境中所聽到的迷離之聲。

入了耳,便記不住自己聽到了什麼。

只是如今這般近距離的舉着小鼎,重新聆聽,方才回想起。

駱輕衣神色複雜,將青木小鼎重新放回月兒的衣袖之中。

覺得葉家的麻煩事還真是越來越多了。

如若她猜測得沒錯的話,這月兒姑娘,竟是一名精通煉鬼之術的修行者。

而方才那個青色小鼎,正是用來培養鬼物的一個容器,絲毫不弱於人間的上品玄器。

看到那青色小鼎,她終於也理解到了,為何他會遭人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