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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陽閉上了眼睛,憑着陰陽鏡帶來的直覺,走向這灰霧的邊緣。

某一個時刻,他站定,彎下身子伸出了手。

再站起身時,他的手中握着一塊破布。

黑漆漆髒兮兮的破布。

這一方空間,開始一點點消散。

那種感覺,就像是清晨山林中的霧靄,茫茫一片,在太陽出來之後,一點點散去。又像是傍晚落下的潮水,隨着夜幕的降臨,一點點的將海岸線撤回海洋深處。

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狹窄逼仄的死胡同內。

前方是一堵砌起的高牆,兩邊是相對而立的閣樓。

閣樓很是壯闊,高大的院牆也不能將其阻隔。

然後他將目光垂落下來,看到了鼠洞,看到了那隻守在鼠洞旁的黑貓,看到了院牆上歲月斑駁的刻痕,看到了手中的破布……

破布是黑色的,很柔軟,四四方方,上面有諸多斑點和痕迹,像是吃完飯擦完桌子的抹布。

他實在很難想象,這樣貌不驚人的一塊破布,竟然就是一件強大的空間寶物。若非是陰陽鏡映照出來的異象,他根本難以察覺,還不知要被困在這一方空間內多久。

更讓他難以想象的是,這秋若宇就算是陰符門第三脈的繼承人,但終究是一個二十歲左右、修為連搬山都未到的青年,怎麼會擁有如此厲害的空間寶物。

這樣的空間寶物,要比空間大小相差無幾的儲物法器,價值強上百倍、千倍。

他們之間,甚至都沒有可比性。

對於任何一個宗門來講,這都是戰略性的寶物。

最簡單來講,宋子陽覺得若是自己在之前就有一件這樣的寶物的話,在逃避追殺之時,隨便找個隱蔽的地方,將其釋放,然後鑽入其中安心修鍊就好了,哪裡還用得着像是喪家之犬一般到處奔逃?

這寶物可是能夠隔絕一切靈識探查的存在,就算是自己身上有那千絲劫蠱蟲,也不可能被那龐海、龐刀找到。

除非……

天機推演!

它能夠隔絕一切,形成獨立空間,卻無法隔絕天機,無法隔絕縹緲大道!

這也是宋子陽最後藉助陰陽鏡逆轉五行,擾亂天機的原因。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他剛要將陰陽鏡收起來離開,忽的發現鏡面之上,又有了新的變化。

那是一方天幕,遮蓋天穹、籠罩大地,九天之上,魔焰滔天,陰氣森森,無窮無盡的魔兵魔將,如同從潮水般湧來,卻都被這天幕遮擋……

畫面一閃而逝,然後出現了三個字“蘇幕遮”。

下面還有兩個小字“殘破”。

“蘇幕遮?就是這塊破布的名字?”宋子陽一怔。

一眨眼,鏡面上的字跡也已經消失,恢復了白雲飄邈、一切如在雲霧之中的景象。

他不再猶豫,心神一動,眉心裂開,陰陽鏡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其中。

在將蘇幕遮也放入納虛戒內之後,他便離開了這胡同。

回到主街,混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他開始向著聖寶樓的方向行去。

事實上,原本的計劃在此時已經做了更改了。

他原本是要冒着風險前去購買儲物法器以及輔助修鍊的丹藥,但是現在,有鑒於這秋少爺雪中送炭的行為,都不需要了。

之所以說是冒着風險,是因為他身上的金銀並不多,必須要賣掉從龐海身上得到的那份殘缺的巫術傳承,才能購買儲物法器和丹藥。

但上面的巫術太過詭異,明眼人很容易就聯想到陰平山雙煞兄弟倆,所以是有極大風險的。

而現在,他要去聖寶樓,卻並非是要購買東西,而是購買消息。

聖寶樓開遍奇門世界七大王朝每一座大的城池,其背後的隱秘勢力,極為恐怖,不亞於最頂尖的宗門,甚至可以和一國之力相抗衡。

但它成立多年,明面上始終中立,低調做生意,從不參與任何戰爭殺伐、權力爭奪。

聖寶樓不僅是奇門世界最大的法器供應商,也是最大的風媒組織,收購和販賣消息。

他之前連一枚基礎靈丹都沒有,哪有錢去購買消息?

他原本是打算一邊修鍊一邊悄然打探,但現在身懷巨款,哪還用得着那麼麻煩,直接花錢購買就好了。

不得不說,款爺的感覺就是爽。

半個時辰之後,他已經到了聖寶樓樓下。

聖寶樓坐落在曹城城東,建的是氣勢恢宏,足有上百丈高。在頂端,懸着一塊三丈寬十丈長的牌匾,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聖寶樓!”

在牌匾的兩邊,則是掛着一副對聯:

天下聖寶入吾瓮,

無盡英豪吾傳名。

“天下間的聖寶都歸你,天下英豪的威名你傳播,呵,真是氣魄吞天啊!”

宋子陽暗嘆一聲,邁步走了進去。

……

同一時刻,在秋若宇死亡的那死胡同內,一個面色精幹的中年人,驟然憑空出現。

雖然是白天,陽光炙熱,但隨着他的出現,這周圍的溫度,似是驟然降低,隱約有雪花顯現。

他全身都包裹在一件黑色的大氅之中,遠遠看去,只覺得他似乎只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影子。

“這是秋老三家的小子最後出現的地點,然後所有的痕迹都失蹤了,生死不明!”

他的眉頭緊蹙,喃喃自語,“跟他一起失蹤的,還有老成!老成生性謹慎,從不輕易涉險,兩人怎會突然失蹤?難不成背後有強者測出天機,知曉了這小子來曹城的目的?”

一念及此,他面色大變:“這下糟糕了,必須儘快通知家主!”

他揮手間,自腰畔儲物袋內拿出來一隻紙鶴。

雙手揮舞,法決施展出來,頓時一道意念投射在了紙鶴上面。

再一揮手,紙鶴無聲自燃。

“啾啾啾!”

在紙鶴燃燒殆盡的剎那間,竟然化作了一隻飛舞的陰鶴,鳴叫着飛入青冥,眨眼便消失不見。

這時候,千里之外的陰符門秋家,大殿之內,十幾名核心人物次第而坐,一片熱鬧非凡。

“蘇幕遮到手之後,我們的一系列計劃,就可以實施了,到時候整個陰符門,就是我們秋家的了。甚至是整個青州,也只有我們一家獨大!”

秋家家主秋月明臉上頗為興奮,“這次能夠得到蘇幕遮,基本上全仰仗了三弟的手段。整個秋家,都要好好感謝你啊!”

他的目光所向,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

此人正是秋家第三脈主事人秋戰仝,也是秋若宇的父親。

秋戰仝聞言,矜持一笑,道:“這一切,都是家主大人掌舵有方,我這點小小的謀劃……”

啾啾啾。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陡然一隻陰鶴飛了進來。

陰鶴傳書,轉瞬即至。

飛鶴傳書是六大奇門中陰陽門獨有的手段,但陰符門又做了改良,以陰鶴傳書,出入青冥,速度更快。

“咦?夜擎傳來的信,看看說的什麼?”

秋月明愣了一下,隨後一揮手,一道陰陽之力釋放出來,落入陰鶴上面。

剎那間,一個圍着黑色大氅的漢子浮現在半空。

只不過,這看起來就是一個虛影,並且隨着時間的流逝,影像一點點暗淡。

“家主,秋老三家的小子失蹤了,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負責在曹城周圍盯梢的老成,生死不知。我懷疑秋老三家的小子私自動用了那件遮蔽空間的寶物,具體原因未知……”

他聲音急促的說完這些話,便徹底消失。

大殿之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的落在了正矜持笑着的秋戰仝身上。

“失蹤?生死不知?”

秋戰仝呆了呆,身影一閃,便向著大殿外衝去,“家主,我去內院確定小兒生死!”

秋月明臉色陰沉,大袖一拂,身影如電,跟隨他出了大殿,口中喝道:“蘇幕遮不容有失,我跟你一起過去!”

呼呼啦啦,所有人都跟了上來。

秋戰仝看了他們一眼,也顧不得這些了,飛速的來到了自家內院密室之內,將一個黑色寶盒從書架上拿下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緩緩地打開。

剎那間,他的雙手顫抖了起來,兩眼一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只見黑色寶盒內,一塊紫色的玉佩,碎裂為七八瓣,裂口處整整齊齊,隱約有一股陰神之力散逸出來。

“死了!若宇死了!我的宇兒!……”

他一下子彷彿蒼老了十幾歲,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

猛地,他一下子站了起來,衝著家主秋月明嘶吼:“假的,一定是假的,宇兒身邊有着族內第一高手夜擎守護着,怎麼可能會死?他明明已經成功的將蘇幕遮拿到手了!”

他就這一個兒子,還是中年得子,自幼看的像是寶貝一樣,所有的資源幾乎是無限量供應,現在更是為他爭取到了一個躺着都能立大功的機會,將來實力提升上去,甚至有可能競爭家主之位的機會!

只要將空間至寶蘇幕遮帶回來就好……

但,若宇竟然死了!

一時間,他難以接受。

在場的所有人都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其中有人的眸子里,還閃過了幸災樂禍,沒有人說話。

每個人都知曉,秋老三的兒子,是真的死了。

靈魂玉牌與神魂相通,神魂不滅,玉佩不碎。

“鎮定!”

秋月明一聲厲喝,聲音若炸雷一般響在秋戰仝的耳邊。

“宇兒之死,你先節哀!”

他冷聲道,“我們秋家崛起大計,卻不容有失。夜擎因為另有任務,短暫離開了宇兒,他便遭到殺害,這背後是有預謀的,還是無意識的行為,必須要查清楚!”

秋戰仝身體一哆嗦,清醒過來,滿臉悲慟,身體卻依舊挺得筆直,默默地低頭站在了一旁。

“最最關鍵的是,空間至寶蘇幕遮的去向,我們必須要找到,沒有它,通天塔內的寶物,我們別想染指!”

“秋戰龍,你來推演天機,查看一下宇兒的死因以及蘇幕遮的去向!”

秋月明的臉色雖然陰沉的就要結冰,心中暴怒到了極點,卻依舊壓制下來,有條不紊的發布命令。

秋戰龍自人群中走出來,伸手拿起一塊碎裂的玉佩,然後開始布置祭壇,推演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