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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朕寬厚太過,這些人竟然膽敢辱罵皇室,朕若不做點什麼,像是怕了他們。”

玉衡帝咬牙切齒,明顯氣炸了肺。

偏潘朔就不會看個眼色,繼續拱火:

“陛下聖明,就是太過寬厚了。他們那些個世家能有今天高枕無憂,享受榮華富貴,還不是太祖出生入死打下來的太平天下?”

玉衡帝橫了他一眼:

“謝卿,你去傳旨,所有參與今日毆鬥,侮辱皇室之世家子,全部免官,仗二十!終身不得為官!”

“臣,領旨。”謝顯施施然退出御書房,那態度那身姿,說是傳旨給人加官進爵的也有人信,太悠閑自得了。

曲玉和張渝一看沒他們的事兒了,也跟着謝顯退了。

御書房裡就剩玉衡帝和潘朔大眼瞪小眼。

“你不走,和朕在這兒相面呢?”

潘朔後知後覺:“臣以為——”他在這兒等吩咐呢,以為這旨能讓他傳,讓他騎在世家公子們的腦袋上看看他們撅屁股的英姿。

“臣和謝侍郎一道去吧!”說完,一溜煙就退了。

玉衡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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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玉和張渝一路悶不作聲走出宮門,潘朔已經追上謝顯,有說有笑的坐上牛車去傳旨,明顯不欲與他們一道。

潘朔終於能壓世家子弟一頭,興奮的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手舞足蹈,明明比謝顯還要大上個四五歲,可是論沉穩論氣度都差得遠。渾然忘了他勾肩搭背一道兒去耀武揚威的,也是世家子弟,且家世背景還在諸世家之上。

“曲兄,這位謝侍郎可真是……”張渝上了官府的牛車,忍不住搖頭。

“咱們哪兒說哪兒了,謝顯也算是把一眾世家都給得罪了吧。”曲玉撫須沉吟。“你說,潘朔可是謝顯有意帶溝里的?”

張渝和曲玉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原來不只他有這樣的感覺。

他二人都是庶族出身,平日里多打交道,私下性情相投,早便認了異姓兄弟,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們進御書房前,先和時值黃門郎的謝顯事先將事兒說了一遍,才說到一半兒潘朔進來,謝顯就將人給拉過來一道聽,然後又問了諸多細節。

其實從他的問話里,他們倒是聽不出傾向,身為皇帝身邊伺候的,自然了解的越詳細,向皇帝回事時才能做到張弛有度,有問有答。

如果說謝顯是公事公辦的模樣,那潘朔就放飛自我多了。

要說以前,他們家門楣不顯,被人瞧不起也怪不了誰。問題是,他姑母當太后了,表兄做皇帝了,好歹夠他顯擺一把,張揚一把了吧,結果讓世家公子們逮着這頓奚落。

自此他就留下了心理創傷,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世家公子,時不時就在玉衡帝面前上上眼藥,這都是有前科的。

謝顯應當明明知道的,可是卻做出那般舉動。

尤其進了御書房,那謝顯的話里就太明顯了,擺明車馬直指世家大族。

開宗明義蕭寶樹就是護姐心切;蕭寶信是護弟心切;就連楊劭都是見義勇為、拔刀相助……那些世家公子們還能是啥?

仗勢欺人,聚眾鬥毆唄!

緊接着,被謝顯拉進來的潘朔就更是將那些世家公子們架到火上烤,把這事兒給往皇帝身上扯了,硬拉起了皇帝和世家的對立面。

寒門給世家提鞋都不配,那寒門出身的皇帝配不配?

配,或者不配無論答案是哪個都夠膈應人的。

更何況是九五至尊的皇帝。

明面上潘朔是給世家子弟穿小鞋的那位,可是遞給他鞋的卻分明是謝顯。

就謝顯能在皇帝身邊混的風生水起,就不是個蠢人。一對比關係戶的潘朔,明顯兩人智商不在一條道上,被人牽着鼻子走,還渾然不覺。

“謝顯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真不怕謝家成為眾矢之的?從他做上了黃門郎,就沒少針對世家。”張渝低聲道:

“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豪門恩怨?”

要不然一個世家貴公子,斷沒有自掘後路的吧?

那群鬥毆的人裡面可是有謝家公子的。

“……一會兒,咱們真打?”半晌,見屈玉不講話,張渝忍不住又問。

曲玉看了他一眼,“皇上吩咐的,你也敢做假?”頓了頓,他又道:“你就看潘朔那打了雞血的架式,他能不盯着看完全程?”

好容易到他落井下石的時候,他還不得抱着膀子看好戲?

“那些人和咱們不是一路人,硬往上湊也落不着好,一會兒你就秉公處理,該往死里死就往死里打。皇上的旨意,難不成咱們還敢違抗?”

“更何況,潘朔這個監工還守着。”

張渝:“……”其實曲兄想說的就是最後那句往死里打吧?

“好,我都聽兄長的。”

二人商量得了,就一路坐車再不說話。他們進宮的時候還是申時15點-17點初,現在出來都到了申時末,天邊出現了火燒雲,紅彤彤的好不漂亮。

建康令衙署在城西南,張氏兄弟回去之時,衙署外四下里全是各世家的牛車,與往日門可羅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堵的他們隔着一整條街就下了車,生生走回衙署。

這裡面應當都沒有世家的主人,皆是各府僕從,倒沒人敢阻攔他們。

可就是四面八方的小眼神熱烈的足以將他們烤化了,張渝心裡一陣惡寒,這頓板子要是打下去,估計世家就得和他結死仇。可若是不打,估計連和世家結仇的機會都沒有,先得讓潘朔給他撕了,然後輪到皇帝再撕一遍……

直到進去了門廊里,才見謝顯和潘朔二人聊的熱火朝天等着他們。

“玄暉,你真不能讓我宣這旨嗎?你也知道平日里他們瞧不上我,我這回好不容易能治治他們,機會難得。”

說話語氣很是親密,顯然二人私下裡相處也是不錯。

謝顯笑:“皇上之所以讓我來傳旨,就是怕潘兄意氣用事,那是皇上疼你。”

屈玉心道,這位謝侍郎可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了傻貨倒說起了真話。

玉衡帝那是什麼樣的人,能不知道潘朔存着底火,憋着勁兒地看世家不順眼?

讓他傳旨,他是爽了,也成了各世家的撒火的靶子。

謝顯就不一樣了,人家就是頂級世家!且,本身就已經是個靶子,不在乎再多這一次半次的。

玉衡表面再瞧不上潘朔,到底還是向著自家親戚。

“我知道皇上疼我——你也疼疼我,就讓我樂呵樂呵,我這麼一傳,皇上總不至於找我後賬。說那混賬話的又不是我。”

張渝瞅了一眼謝顯,如果是他,他就應了,反正是潘朔自己上趕着得罪人。

可是謝顯卻並沒有,只淡笑不語,繼續往裡走。

走到二進門裡,就見世家公子們折騰了一天都累的不像話,在院子各色可坐可躺的物事上東倒西歪。

謝顯回頭沖張渝笑了笑,也不等他反應過來,便張口道:

“給事黃門郎謝顯——”

“潘朔!”潘朔揚高聲音,將烏泱泱的世家公子們給猛地震了一嗓子:“傳皇帝陛下旨,所有參與毆鬥的,全部免官,杖二十,終身不得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