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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決本是一派穩重有禮的樣子,入席之後便鮮少主動說話,方才那句要聯姻的話算是他今日第一句比較長的,結果一出口就立即被言域嚴詞拒絕。

我心下大驚,奈何剛剛嗆了酒又嗆了茶水,咳嗽之間我趕忙抓住言域的手腕,勉力遞給他一個警示的眼神,然後將他的手推開。

言域神情凝重的走下高台,將分立的雙腿“噗通”一聲跪立在地,雙手抱拳又道:“夜幽公主與玄蒼皇子尚且年幼,臣以為此時談及聯姻為時尚早,望主君與陛下三思!”

夜幽使臣中一位年約五十,進殿入座後本顯出一些疲累之態,此番卻振了振衣袖自席間起身,對雷決和我各拱手行禮後,轉向言域道:“老朽敢問,我夜幽國君將明珠公主許給玄蒼皇子,在鳳親王看來可是高攀了么?”

我一面撫胸壓制咳嗽與不適,一面遞給暮長煙一個眼神,只希望他能領會我的意思去幫言域一把。

然而暮長煙此時也正處於懵然之中,竟然將視線放在說話的夜幽老臣身上,並沒有收到我的授意。

言域低頭咬了咬牙,保持着向雷決抱拳行禮的姿勢道:“言域並無此意,望主君、陛下明見!”

那夜幽老臣冷哼一聲,又對言域道:“兩國重修盟好,締結姻親乃是常理,為表結盟誠意,我夜幽國君願將公主遠嫁玄蒼,但依老朽所見,鳳親王並不願領夜幽示好之意。不知這是鳳親王的意思,還是玄蒼女君的意思?”

話至末尾,這老臣雖是對我拱手示禮,可那神情卻是滿滿的質問。

我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想這可真的是不好辦了。

按理說,兩國結盟,然後聯姻,這樣就是最直接將兩國捆綁在一起了,雷決這個思路是沒有什麼問題。可是我之前沒料到他會這麼提議,完因為雷決跟我曾有過一段情史,我認為既然有那麼一段,雷決怎麼都不可能想跟我做親家的,所以腦子根本沒有往這邊想過。

但雷決這個人卻偏偏出人意表,做出如此提議,還是我低估了他,在他看來,什麼情史在家國天下面前都是沒有意義的。

毫無防備之下,雷決提出,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言域這個父親才有資格說不。

但這所謂的資格在雷決面前卻根本不值一提,雷決是夜幽的君,言域是我的臣,沒有哪個友國的臣子敢這麼說話的,我作為玄蒼的皇帝,也絕對不能縱容自己的臣子對雷決無禮。

轉眼看見雷念也端着酒杯掩在嘴邊,如果把雷念拉出來擋一擋,若他配合自然可以擋的下,若他不配合,事情只會變得更糟。

言域跪姿雖英挺,可他的肩膀分明緊繃,低垂的睫毛也似乎在微微顫抖。

夜幽那老臣的問話言域怎麼回答都是錯,若說是他自己的意思,這姻親我就要認了,若說是我的意思,這結盟怕是要崩。

“臣以為——”

目光轉向說話的人,我都驚呆了,居然是藍箴修!神教的尺牘督主,專門喜歡胡編亂造顛倒黑白的傢伙!他往日里從不自稱為臣,今天他想幹什麼?!

見眾人都望向他,他穿着一身督主紅底黑邊綉着黑葉金葉脈的拖地大氅,恭恭敬敬立到了言域身側。

那夜幽老臣便道:“老朽眼拙,敢問閣下是?”

藍箴修一副文官之貌,蓄着整齊短練的鬍鬚,若非一身妖異裝扮,他跟暮長煙站一起那就是一對老古板。此時他轉向夜幽那老臣道:“尺牘督主藍箴修,見過聶首輔。”

啊,原來這夜幽老臣是聶鈞,跟夜幽顧垚都是首輔大臣,是夜幽朝中分量最重的大臣之一!

“督主?”聶鈞略一揚嘴角,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藍箴修卻並不在意,呵呵低笑一聲後轉向給雷決和我行了禮,維持着拱手的姿勢道:“主君、尊神,臣以為聯姻一事,並非言之過早。”

我X你個藍箴修!

蹙眉瞪着他,這貨居然跟言域唱反調?

聶鈞此時也正了正色,道:“藍大人亦贊同聯姻?”

你妹的,看藍箴修跟你方向一致,就沒有不屑了?就可以叫藍大人了?怎麼這群做大臣的都這麼懂得見風使舵呢?

藍箴修卻垂目含笑搖了搖頭,“非也,聶大人,藍某的意思是,聯姻一事並非言之過早,而是有違天道人倫,不可行。”

聶鈞皺眉道:“天道人倫?藍大人何出此言?”

藍箴修莫測高深摸了摸鬍鬚,我一顆心七上八下,言域臉上也是遍布震驚,總不至於他藍箴修竟然能知道我兩個孩子的生父是雷決?這沒可能啊!

無論是言域無禮,還是聶鈞質疑,雷決本都是保持靜觀。此時他卻緩緩抬手,對藍箴修隆重的行了個禮道:“督主有話不妨明說,孤洗耳恭聽。”

這可是天大的抬舉了!

藍箴修得了雷決這樣的抬舉,才撫着鬍鬚緩道出一句:“此中關節顯而易見,主君與聶大人只是忽略了一個人,一件事。”

“這人,便是賢王。這事,便是賢王乃尊神仙侶,雖尚未大婚卻也是受封親王,而賢王與主君,卻是至親兄弟啊!”

藍箴修本還算穩定的音量,到了最後突然拔高,呼喝之後,又轉身面向眾臣抬高雙臂道:“若今日我玄蒼尊神與親王都同意聯姻,將來皇子長大要如何自處!賢王要如何自處!而夜幽明珠公主又當如何自處啊!”

TMD原來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懸着的心哐當落下,拍拍胸口,只道當局者迷,我的心理承受能力還需要再好好磨練才是。

雷念跟雷決是兄弟,雷念是我封的親王將來要大婚的,此事已經天下皆知。而我兒子,不管生父是誰,總歸要管雷念也叫個爹爹的,如此一來也算是雷念的兒子,那麼就絕對不可能跟雷決的女兒結婚!

我心中大喜,面上卻是滿滿的憂傷,故意捏了眉心,側過臉去對雷決說:“主君,你看這……”

雷決向我舉杯淡笑,而後又將酒杯舉向眾人,沉聲道:“孤考慮不周,讓各位見笑了。多謝藍督主指正,孤今日受教了。鳳親王也請起吧。”

我端起酒杯,暗暗瞥一眼將酒痛快飲盡的雷決。

他是真的沒想到我這邊會有人搬出這一套說辭?還是說他心知肚明,卻還是想來試探?如果是後者,他為什麼要試探?他是知道了什麼?

轉目看雷念,卻見他走到言域跟前,待言域起身,又去言域桌前與他碰了下酒杯,至於他們乾杯後低語了什麼,我就聽不到了。可見言域神色恢復平靜,想必雷念說的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話。